“你闭嘴!”孟氏满目嫌恶地扫她一眼,狠声道:“不知哪里跑出来的野种,也敢在我面前放肆,真以为我不能拿你怎样吗?”
宫衍凉凉的嗓音扬起:“云老夫人以为孤是死人么?”
“衍儿你”
孟氏嘴角抖动,满目愕然地看着他。
孤?她地嫡亲外孙,在她面前自称孤,而且是当着外人的面,不给她这个外祖母留一点情分,他他难道忘记他那已逝多年的母后,是从她腹中爬出来的吗?
“云老夫人一把岁数,不该忘记如何称呼孤吧?”
宫衍眼神冷漠疏离,语气平缓不带丝毫情绪,却令孟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还不跪请太子原谅!”
云老太师沉稳的嗓音突兀地在正堂门口响起。
孟氏的脸色难看到极致,半晌,她道:“好,我跪”她没有看向云老太师,而是面朝宫衍,一脸复杂地准备跪倒在地。
“不必了。”宫衍淡扫她一眼,冷声道出一句。
云老太师走进正堂,朝他揖手行礼后,便将目光转向云鸿戬身上:“珂儿失踪与你有关?”云鸿戬趴伏在地,抿唇没有做声。“你是四房的长子,更是你爹唯一的嫡子,为何心胸狭窄到要和庶弟过不去?”凝向他,云老太师满脸失望道:“说吧,珂儿究竟在哪?”
“我不知道。”云鸿戬在他迫人的目光下,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看来你是苦头没有吃够。”不等云老太师再言语,云轻舞三两步走到云鸿戬身旁,一脚踩在他背上,冷声道:“说还是不说?”脚上用力,云鸿戬顿觉呼吸紧促,体内剧痛无比。“滚开!”孟氏看到乖孙儿痛得五官几乎变形,冲过去一把推开云轻舞,怒道:“云轻狂,你一个野种,真以为有太子给你撑腰,就目无律法,为所欲为么?”
云轻舞定定地盯着她:“野种?云老夫人,这就是你身为皇家郡主的教养?”嗤笑一声,她接道:“我知道了,云老夫人是因为讨厌我义父和舞儿妹妹,所以连我一并讨厌上,哦,对了,准确些说,在云老夫人眼里,我义父也是野种对不对?”
“你你胡说什么,我几时”
孟氏不知云轻舞在给她下套,她只知此时此刻,她绝对不能承认云轻舞之言。
没给她往下说的机会,也没看云老太师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云轻舞清越冷然的嗓音又扬起:“我胡说?我真的胡说么?你敢对天起誓,我义父又是被人下毒,又是被人下禁术与你无关?你敢说你没有因为嫉妒我义父的姨娘得云老太师的寵,对她心生嫉恨,从而用腌臜手段取了她的命?”她是没有证据证明老妖婆做了那些恶事,但这不妨碍她从其口中诈出真相。
呵呵!老妖婆看似镇定,可神色间细微的变化,她还是清楚看在眼里。
“被我说中了对吧?”果然是老妖婆作的恶,云轻舞暗恨,言词愈发犀利:“云老夫人,你如此心狠手辣,云老太师可知道?”说着,她眼角余光往云老太师身上瞥了眼,见其神色怔然,似是不大相信自己听到的,她不由加把火:“你看我义父的姨娘不顺眼,你嫉妒她,恨她得了云老太师的寵爱,便在我义父行军在外时,对他的姨娘出手,造成我义父的姨娘身患不治之症而亡的假象,终除去你的眼中钉肉中刺。”
“哦,不对,云老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仅仅是我义父的姨娘,还包括我义父才对。”
“云轻狂,你一个不知哪里跑出来的野种,休要血口喷人!”云老夫人怒瞪着她,呵斥一句,而后将目光挪至云老太师身上,神色变得缓和:“老爷,你别听这不知所谓的东西乱说,妾身从未做过那等腌臜事。”
云老太师深深地注视着她,并未言语。
“血口喷人?云老太师难道就没有做噩梦?害死我义父的姨娘不算,用手段对我义父接着出手,可是你没想到我义父不仅没死,而且身上的毒已被祛除,身上下的禁术也解了,于是你害怕,怕我义父查出他姨娘死的真相,怕我义父查出是谁下毒、下禁术害他”
云老夫人气急败坏道:“住嘴!”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早年做的事,会被一个黄口小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出。
此刻,她即便不承认,但在场之人只怕都已怀疑是她为之。
该死的野种,她一定要法子置其于死地!
云轻舞从鼻孔里哼了声,道:“你今日不承认没关系,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用不了多久,我会让你的恶行昭然于世。我倒要天下人看看,堂堂皇家郡主,究竟有着怎样一副伪善的嘴脸,有着怎样一副蛇蝎心肠。”
言语到这,她的眸光挪回云鸿戬身上:“像你这种不求上进,顽劣不堪,心胸狭窄的害虫,真不该来到这世上。”伴音起,她伸出右手食指,运气至指尖,立时,一道耀眼的白光跃然而出,宛若一柄泛着寒芒的利剑,往云鸿戬招呼了过去。
顷刻间,云轻狂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本就沾染不少血渍的衣袍,刹那间被鲜血浸透。
云鸿戬蜷缩在地上来回打滚,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人凌迟。
“滋味好受吗?”云轻舞嘴角噙笑,晃动着食指,看着指尖迸出如利剑般的寒光,招呼着云鸿戬的皮肉:“放心,我不会将你的肉削下来,我会让它们挂在你的身上,等会我会给你上药,待你伤口处的血止住,我会接着款待你。”
“云公子,你想知道珂儿的下落,老夫这就帮你从戬儿口中问出,还请你不要再这么折磨我那孙儿。”
孙子再不成器,那也是他的嫡亲孙儿,他不能不管他,不能看着他就这么被人活活折磨死。
闻云老太师之言,云轻舞收敛真气,凝向他道:“那就有劳云老太师了,不过,我这人可没什么耐性。”云老太师看向云鸿戬思量片刻,叹了口气,与她道:“放心,老夫这就问戬儿。”云鸿戬此时已痛得失去知觉,孟氏似是被眼前的一幕瞎蒙了,久不见回神,就那么怔怔地站在原地,双目惊恐地看着云鸿戬。
“珂儿到底出了何事?”
云老太师不顾云鸿戬身上的衣袍已被鲜血染透,蹲身小心翼翼地抱他在怀:“做错事不要紧,只要能改过来,在祖父眼里你依然是好孩子。”将云鸿戬额前被冷汗打湿的几缕碎发拂到耳后,他神色温和,缓声道:“是祖父没教好
你爹,让他有负你娘,愧对你和薇儿、韵儿,你要怨恨便怨恨祖父好了,不该拿珂儿出气。”
“祖祖父”云鸿戬眼里泪水滚落,从剧痛中找回些许神智,张了张嘴,气若游丝道:“我我想娘祖父,我想娘”
“祖父知道,可你要清楚,是你娘害死了你三婶,还有你九妹差点在庄子上出事,也与你娘脱不开干系,所以她的死怨不得任何人,是她自己不知爱惜自己,钻牛角尖,终一条道走到黑,才没落得善终。”说出这话,云台老师心里忽然觉得五味杂陈。
不得善终?
有朝一日,他只怕也不得善终吧!
云鸿戬眼前逐渐发黑,感觉身上好冷好冷。
要死了么?要去见娘和二妹了么?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再看祖父一眼,因为在他心里,祖父就像座大山,让他从小就仰慕,不像父亲,不像那个只知沉醉于脂粉堆,不关心妻儿的父亲。做错事只要改过来,在祖父眼里还是好孩子,原来祖父没有完全厌弃他,云鸿戬眼里的泪水愈发滚落得厉害,他扯了扯嘴角,语声艰涩道:“祖祖父我,我不想让您失望的,我想象大哥一样有出息”
云老太师语声亲切:“祖父知道,祖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云鸿戬迷蒙的眼里染上了一丝亮光,边口中咳血边断断续续道:“珂珂弟被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带走了,那人那人说”
“那人说什么?”云鸿戬话没说完就昏迷了过去,云老太师急声问,没得到半点回应。
“戬儿!”
孟氏终于回过神,没有多想,就往云老太师身边走,想要从其手中抱过云鸿戬。
奈何她双手抖得厉害,怎么也不敢去触碰云鸿戬的身体。
“把这粒药丸喂给他。”
云轻舞暗恼不已,只差一点就能知道云鸿珂的具体情况,却在这会儿掉链子。从袖中掏出一精致小巧的白瓷瓶,她从里面到处一枚米白色的小药丸,递向云老太师。
“好。”
云老太师接过,不带丝毫犹豫,将药丸塞入云鸿戬嘴里。
然,一刻钟过去,两刻钟过去,半个时辰过去直至半下午,云鸿戬都没有醒转。云轻舞心中急躁,为其施针,想着能让其尽快从昏迷中醒来,却看不到云鸿戬有半点苏醒的迹象。是不愿醒过来,还是失血过多醒不来?她皱着眉头站在廊檐下,脸上表情尤为凝重。
“咯吱”一声,云鸿戬躺的那间厢房门从里打开,孟氏走出屋,一看到云轻舞,眼里立时聚满怒意:“云轻狂,如果老身的乖孙而有个三长两短,老身绝对不会放过你!”云轻舞的思绪被:“这句话该我说才对吧,云老夫人?”嘴角勾起抹冷笑,她道:“你最好祈祷我珂弟安然无恙,否则,我不敢保证自个会做出什么事来。”
孟氏抬眸看了她一眼,便垂了眼帘:“大话不要说得太早。”顿了顿,她续道:“有些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有话直说。”云轻舞冷凝向孟氏,嘲弄道:“藏着掖着是小人行径,云老夫人难不成甘愿做小人?”
“藏着掖着?”孟氏抬眼,笑容阴冷,道:“老身用得着吗?”
云轻舞:“多行不义必自毙,云老夫人须谨记在心。”
“你很有胆量,云轻狂”孟氏的眼神似要吃人一般,紧紧地盯着她:“云汉卿是野种,他生的女儿是贱种,没想到在外收的义子和他一样,也是野种,你等着吧,迟早有一天,云汉卿那个野种会被剔除云家族谱。”
“你这话敢当着云老太师的面说吗?”云轻舞一字一句问。
见她清湛的眸中蒙上了厚重的冰霜,表情冷肃得骇人,孟氏的目光锁在她身上,半晌后,才道:“老身敢不敢说用不着你操心。”
“你不敢。”云轻舞轻嘲:“要是我没猜错,自你嫁给云老太师那日起,时至今日,你都没能得到云老太师的心,所以你恨我义父的姨娘,恨她占据了云老太师的心。不过,这不是最让你嫉恨的,你最嫉恨的是我义父明明不是云老太师的子嗣,却比你的子女”
孟氏截断她之言“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些什么,我不是刚都说了?莫非云老夫人没听懂。”云轻舞眨眨眼,一脸云淡风清。看来,爹爹很有可能不是云老太师的子嗣,要不然这老妖婆不会称爹爹为野种。可是要想证实这件事,除非云老太师和这老妖婆亲口道出。
“小小年纪操的闲心到不少,云轻狂,你等着吧,等着我的乖孙儿醒过来,就是不知云鸿珂那个孽种有没有命等到你相救。”孟氏转移话题道。
云轻舞闻言,脸色骤然一冷。
负在身后的双手收紧,道:“我说了珂儿安然无恙一切都好说,但凡他受到一点伤害,我会让你的乖孙儿比今日承受得还要痛苦十倍、百倍。”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掌心稍有湿濡,她却不自知。
孟氏冷哼一声,轻谩道:“老身等着你发威呢!”
“那就等着好了。”云轻舞眼神狠厉,良久,才转为漠然,冲孟氏道:“云老夫人若是说完了,还请离云某远些。”
“目无尊长,真不愧是山野间走出来的贱民!”孟氏鄙夷地道出一句,转身准备进屋,云轻舞淡淡一笑:“是啊,云某是没云老夫人身份贵重,可是云某自认自己的心要比云老夫人高贵不知多少倍,哦,还有,云老夫人的嘴很臭,记得每日多漱几次口,省得熏到他人。”
正堂之中,宫衍了端起被茶水,轻啜一口,而后放到身旁的桌上,脸色沉冷,微抿着唇角,久久没说一句话。
云老太师是带着目的来侯府的,因此,他没少打量轩辕瑾。
“不知风公子的故乡在哪里?”
和轩辕瑾聊了两句后,他开始设法套话。
“宁溪镇。”轩辕瑾面沉如水,浅声道。
“宁溪镇?”云老太师故作想了想,片刻后,方道:“距离宫学不远的那座小镇?”
轩辕瑾轻颔首。
云老太师:“好地方,宁溪镇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四季如春,很适合在那里安家。”轩辕瑾对这个人是有点印象的,只不过每当他对上云老太师那张脸,就会不由自主喟叹,岁月如梭,距离铭亲王府出事真得已过去经年。
那时,他们年岁相当,现如今,就容貌而言,对方
已近暮年,而他,却还像个小子。
轩辕瑾道:“云老太师喜欢那里的话,大可以在那里买座别院。”
“老夫上了年岁,即便有那个想法,却已经不起折腾了。”云老太师笑笑,问:“风公子就没带家人一起来京城逛逛?”
“我家除我之外,再无旁人。”
“此话怎讲?”
“很多年前,我的家人全死于非命。”
“原来如此。”云老太师抱歉道:“不经意间提起风公子的伤心事,还望风公子见谅。”
轩辕瑾神色一直轻轻淡淡,语气也始终不急不缓:“没什么。”
云老太师状似无意问:“风公子与京城轩辕家的人可相识?”
“轩辕家?京城有这个姓氏吗?”轩辕瑾虽奇怪对方问这问那,却并未往旁的地方想,他只是不解云老太师为何要问他这些:“我到京城时间不长,好像没听有人提过这个姓氏。”云老太师道:“有的,多年前,轩辕瑾可是京里的显贵之家,后来因为犯了事被先皇下旨查办,所以风公子没听说过轩辕这个姓氏也不足为奇。”
轩辕瑾:“是这样啊”他也在装。
“说来也怪,就风公子的样貌,老夫还以为见到轩辕家的后人呢!”云老太师看着他,神色间晦暗不明。
轩辕瑾问的直白:“莫非云老太师怀疑在下是罪臣之后?”
“风公子莫闹,老夫绝对没那个意思,老夫只是觉得风公子的样貌有那么些熟悉”云老太师连忙解释:“天下之大,有长得相像的人,不是什么怪事。”轩辕瑾未语。
云老太师暗忖:“难道是我想多了?眼前这位来自宁溪镇的风公子,与轩辕家并无什么关系?可是对方的容颜,简直与那人一模一样,这又该作何解释?”
阳光开始西斜,寒凉的风儿吹入廊檐,卷起云轻舞的袍摆,扬起她的墨发。
她心里很是不安,只觉时间拖得越久,云鸿珂越难寻找,出事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戴着面具?
忽然,她脑中闪过一道灵光血幻宫宫主。
带走云鸿珂的人,该不会就是雪无痕?
有可能,有极大的可能。
她铲除了血幻宫,为了报复她,雪无痕出手对付云鸿珂,以此让她不好过。
当日她与雪无痕交手时,对方有戴面具,这么一想,云轻舞愈发觉得合理,登时,后背透心凉,一层细密的冷汗浸透了内里的中衣。
“云轻狂,你要干什么?”
孟氏在软榻边坐着,听到门响,抬起头就见云轻舞走进屋里:“出去。”站起身,她手指门口不客气地道。
云轻舞声音里透着冷冽,眸中毫无温度可言:“云老夫人似乎忘了这是哪里了。”
“你”孟氏一时气结。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太师府,当然知道这是云汉卿那个野种的府邸,可是眼下的情况,她是真不想多看对方一眼,更不想对方打扰到她的乖孙儿休息。
“我怎么了?”云轻舞眸光幽沉,取出针囊就往软榻边走来:“云鸿珂必须现在醒过来。”
“戬儿还没有醒过来,你就不能多等一会。”孟氏抑制住心底的怒意,竭力以平和的语气道:“我的宝贝孙儿要是在你手里出个意外,云鸿珂那个孽种只怕只有死了。”
云轻舞愣了一下,目光从她身上一跃而过,然后落在了软塌上的云鸿戬身上:“我让他活着他就绝对死不了,同样,我让他死他也绝对活不了,云老夫人识趣的话,最好不要在这妨碍我的好。”她的声音轻轻浅浅,落入孟氏耳里,却如针扎。
孟氏冷嘲:“你还真以为你是神医啊!”
云轻舞见她坐在软榻边不动,还故意冷嘲热讽,眉梢立时煞气毕现:“你信不信我捏死你就像捏只蚂蚁。”
“大话谁都会”孟氏瞥她一眼,到嘴边的话尚未说完,本还在她数步外的人,此刻,已站在她面前,且掐住她的脖颈正在逐渐收力:“现在信了吧?”云轻舞逼视着她,冷声问。
孟氏揪扯着她的手,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我、迟、早、会、收、了、你!”云轻舞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勾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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