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的目光一怔,寻思半晌却还是不明白自家主子之言,于是不甘心地咬唇,闷声道:“姚婕妤太张狂了,奴婢见不得她明明没有脑子,却还咋呼着帮腔淑妃,一起给主子不痛快。”
“被她们说两句,我又不会少块肉,没必要耿耿于怀。”郑丽婉淡淡道。
主子没告诉过她那个天才少年,神医云公子的真实身份,但就她自入宫看到的,听到的,无不传递着一个信息给她——文采斐然,修为高深,医术卓绝,风华万千的云公子,就是坊间盛传的宁远候的痴傻嫡女,就是主子寵到骨子里的皇后娘娘。
也是,主子计谋、武功、文采、相貌乃至方方面面皆天下无双,唯有同样出众的女子才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而云公子,不,是皇后娘娘,她就是那个与主子可以比肩的女子。
容颜绝色,时而恣意张扬,时而潇洒随性,时而又傲然于世,时而淡漠无害,然,无论是怎样的她,都有股子迫人的力量,从骨子里自然而然地透出,让人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林昭仪是一路沉默回到自己寝殿的,绿娥、绿鸳随在她身后,紧抿着唇,亦没出声。
“这都怎么了?”接过绿鸳奉上的茶盏,林昭仪坐在矮塌上,轻啜一口,挑眉看向绿娥、绿鸳,淡淡地问:“在为主子我抱不平?”
绿娥抬起头,与她目光相对:“主子,您就不该好心。”
“是啊,我确实不该好心呢!”
林昭仪扯唇自嘲一笑。
“那主子干嘛不给姚婕妤点厉害瞧?”她家主子一片好心,反倒被咬一口,姚婕妤也太不识好歹了!绿娥脑中闪过姚婕妤的嘴脸,眼里蹭蹭地往外窜小火苗。
绿鸳亦道:“主子,奴婢也觉得您该给姚婕妤点厉害瞧。”
林昭仪放下茶盏,嘴角泛起抹如有若无的笑意,不过,那笑透着难掩的冷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旁人做的事,想要我背黑锅,如果我真和姚婕妤在那杠上了,岂不是便宜了那人。”她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人想要算计她,和她过不去,真以为她是软柿子好捏不成?
淑妃?
她可不会忘记哪个最有嫌疑,导致她滑落双胎,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本想平淡安稳度过余生,有人偏要和她过不去,自己是不是该如那人所愿,也做些什么?
林昭仪眸光闪烁,置于膝上的双手紧握在一起。
“漪澜殿那位真是欺人太甚,主子,咱们暂时不能拿漪澜殿怎样,却可以找机会挫挫姚婕妤的威风,免得她在犯蠢,帮着漪澜殿给您添堵。”漪澜殿是淑妃住的寝殿。林昭仪心中有事,这会听绿娥还在念叨姚婕妤,一个不悦的眼神扫过:“我和她明争暗斗犯得着吗?”不入皇上的眼,位份又没她高,脑子也不灵光,迟早会自个作死,她没必要和这样的人纠缠不清。
绿娥道:“可就这么被姚婕妤反咬一口,岂不是让她以为主子好欺负。”
“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姚婕妤。”林昭仪眉目微敛,唇齿间吐出一句,半晌,接道:“从今日起,多留心漪澜殿那边的动静。”
“主子,您是要……”绿娥话说到一般突然打住。
绿鸳看她一眼,而后将眸光挪至林昭仪身上,恭敬地应声是。
“你们要知道,有些事不必太执着,但有些事却万不能忘记,我之前隐忍,一是因为手里没有确凿的证据,一是我的心死了,可今日有人偏还要和我过不去,我若再龟缩着不做些什么,就太没脾气了!”
林昭仪眸光冰寒,语气却轻浅得近乎漠然:“淑妃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她心思深着呢!而贤妃对于姚婕妤的解释没有搭理,说明她对今天这事心里有数,既如此,我们就等着事态发展,无需多插一脚。”
“皇上肯定不会让姚婕妤好过。”绿鸳道。
斜瞥她一眼,林昭仪语气骤然一冷,道:“记住自己的身份,皇上的心思岂容我们乱琢磨!”
夜静谧无声,寒凉的月照进殿中,郑丽婉在秀儿、春儿服侍下正要宽衣就寝,外殿门外突然传来宫侍的禀报声,她心神一紧,整理了下身上的宫装,便准备往内殿门口走,熟料,男子低沉磁性的嗓音这时扬起:“都退下吧,这里不用伺候。”
绿娥、绿鸳屈膝一礼,垂眸恭敬地退离而去。
“你还好吧?”
颀长挺拔的身影走到郑丽婉两步外站定,他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启唇问了句。
“嗯。”
郑丽婉轻点头,抬眸对上男人深幽孤月的清眸,行礼道:“臣妾谢皇上挂心。”他不是皇上,不是主子,他只是爷的影子,可他却有着和爷近乎一模一样的容颜,且在爷有意栽培下,其风度,气息,哪怕一个眼神,都与也极为相似。
当然,这仅是对不熟悉爷的人而言。
影凝视着她,唇角微掀,漾出抹极浅的笑容,但那笑容却似冰花破竹般沁人心脾,他看着她,定定地注视着她清亮的眼眸,目中划过抹不知名的情绪,轻声道:“姚婕妤已被打入冷宫,漪澜殿那边也有被敲打一番。”
为何告诉她这些?
郑丽婉深望他一眼,转身往牀边而行,淡淡道:“皇上今晚要在臣妾这安寝?”
“你……”影走在她身后,伸出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我并无旁的意思。”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也牢记着她的身份,这后宫中旁的女人于他来说只是在执行主子交代的任务,他对她们不存在任何心思,哪怕她们落胎,身死,皆与他无关,只因那是主子要的,而眼前这个女子,她和他一样都是奉主子之命行事,和她在一起,他虽顶着主子的名头,但他的心却是自己的,她性子清冷,不喜言语,可是与他配合的极好,而且,他们相处至今,他觉得自己对她生出了异样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