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本有着大好前途,本理所应当成为世子,随后承袭侯爵的世家公子,却突然被告知要尚公主,这于有抱负,有家世,有大好前程的人而言,打击得有多重啊!
“远儿”
儿子唇瓣上血丝沁出,神色悲痛,久久不语,看得姜氏心中的痛楚愈发浓郁,不由轻声唤道。
“娘,孩儿没事”梁远对上她的关心疼惜的目光,摇了摇头,哑声道:“梁府会覆灭,很快就会覆灭,娘,我不会因此而高兴,同时不会因此而多想,我”目光倏然变得坚定,他看着母亲,看着鬓角已染上霜华的母亲,心口微微抽痛可是他还是要说出自己的决定,他咬字清晰,无比认真道:“我要从军,我要为大哥报仇,我要他们血债血偿,我要实现大哥的抱负,要成为响当当的男儿,要娘为我这个儿子感到骄傲!”
姜氏捂住嘴,任眼泪滴滴滑落,她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已死在沙场上,这一个现如今也要踏上从军路,如果如果连他都失去,她到时该怎么办?老天啊,你说我现在要如何是好?孩子意已决,我这做娘的即便再不舍,能阻止么?他是想为兄长报仇,想出人头地,想护卫家国,我能阻止么?
似是从母亲的泪,从母亲饱含伤痛的神态中看出些什么,梁远伏地连磕三个响头,声音低沉黯哑道:“娘,我就算不幸战死在沙场,那也是有尊严的死去,而像那样死去的将士,他们都有母亲,都有家人,可他们仍义无反顾地从军,仍浴血沙场,这些人为的是什么?他们为挣军功,为家人生活得更好,但更为了守卫我大晋的疆土,不让自己的亲人,不让自己的家国被外族侵犯,所以,他们即便战死沙场,那也是死得其所。”
他不担心自己若是战死在沙场,母亲的日子会如何过,毕竟他的外家还在,母亲的嫁妆也在,身边又有丫头妈子伺候,想来母亲除过偶尔心伤,日子应该还能过得下去。
姜氏不语,仍捂着嘴低声哭泣。
“娘,我知道我的做法,还有我刚才说的话,于您来说或许有些自私,可是,我是真的想去从军,想实现大哥曾与我说过的抱负,就在刚才,我看到大哥写的这封信,我似是一瞬间看到那厮杀声不绝的战场,看到大哥身上被外族人狠狠地刺出一个个血窟窿,看到鲜血染红了大哥的盔甲,浸透了他里面的衣衫,看到他在临倒下那一刻,仍手握兵器,奋力砍杀着敌人。”
“大哥当日不想尚公主的,可碍于那道指婚圣旨,碍于那人私下里不停地给他讲什么利害关系,碍于娘和我能在府中过得安稳,大哥才不得不接下圣旨,但是,大哥还是去了边关,娘,您知道为什么吗?大哥他憋屈啊,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冲长公主发脾气,从而给家族招祸,这才远离京城,期间没回来过一次。”
抹去脸上的泪,梁远又道:“娘,没有人喜欢战争,因为无论是胜还是败,受苦受难都是无辜的百姓,我以前混账,整日里过得浑浑噩噩,现在儿子觉醒了,不想再过从前那种日子,亦不想碌碌无为地过一生,您就答应孩儿,让孩儿从军去吧!”
音落,他默默地看着母亲,红肿的双目里写着深深的恳求。
“你起来吧!”
姜氏拿起枕边的帕子,拭去脸上的泪,眼里的痛和疼惜丝毫未减,她温柔的声音略带些低哑,道:“娘允了,可你要答应娘,得好好的,一定得好好的,娘就在家里等你,等我儿出人头地。”
梁远站起身,悲伤过后心情渐趋平静,他在牀边坐下,握住母亲的手:“孩儿尽可能不让自己有事,娘您就在家等着看好了,孩儿必不会给您丢脸。”家?有娘的地方就有家,就是他的家,是他们娘俩的家,为了这个家,为了娘脸上能重新露出笑容,他会保重自己!
夕阳渐斜,梁楚生得到管家禀报,说云公子到府中拜访,当即整个人就彻底僵住。
云轻狂拜访他?
他们有交集吗?
压住满心疑惑,梁楚生沉着脸吩咐管家先到正堂招呼客人,他随后就到。
对于迟迟不见要见之人出现,云轻舞脸上并未露出不悦。
神态闲适,她静坐在椅上,似是在想心事,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约莫过去一刻多钟,梁楚生方迈入正堂,随同他一起到的,还有他的庶子梁骏,及一位身量挺拔健壮,相貌俊朗,气息酷冷的男子。
“云大人来寒舍拜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脸上挂着假笑,梁楚生抬眼看到云轻舞,就出声打招呼。
“梁侯客气。”
云轻舞从椅上起身,礼貌地笑了笑,接着直接掏出信封递上前:“受人之托,需亲手将这封信交于梁侯手中,现在信已送到,云某就不多留了!”接过信,看着信封上熟悉的笔迹,梁楚生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子不安,他看向云轻舞,问:“是从边关送过来的?”
“我义父有给我写信,信中提到大驸马拜托我将这封信亲手送到你手中,这不我刚一收到信,就给你送了过来。”云轻舞笑容浅淡道。
梁楚生微微一怔,随即道谢。
“受人之托而已,梁侯真不必客气。”语罢,云轻舞揖手告辞。
“骏儿,你代为父送送云大人。”梁楚生看向庶子梁骏,吩咐道。
云轻舞婉拒:“不用不用,我的马车就在贵府门外候着呢!”
也不等梁楚生再说什么,云轻舞步履沉稳,已然走出正堂。
“爹,是大哥的来信吗?”
梁骏眸光微闪,朝父亲手中的那封信上迅速扫了眼,随之目中露出关切之色:“该不会是边城那边出什么事了吧?”他想知道信中的内容,但父亲却一脸沉重,看着手中的信件久久不语。而在他身后站着的那位男子,同样将目光往梁楚生手中的那封信上扫了眼,至于这男子在想什么,从他神色间看不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