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絮叨了半天,院长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而是朝着停尸房内走去,当然,他的方向明显是奔着站在铁床上的小怪物去了。老头见状,立刻慌了,小怪物这种坏孩子,院长一头扎过去,岂不是自找苦吃?而且此刻,小怪物正吮着手指,眯着眼睛,盯着院长坏笑,谁知这倒霉孩子又在冒啥坏水?
老头本能地感觉,这小玩意想耍弄院长,于是紧跑两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院长,“院长啊,你不能过去啊。”
“为啥不能过去?”
“那孩子邪门的很,你最好别招它,离它远点。”
“不!你放开我。”
院长一把甩开老头,径直走到小怪物跟前,此时,小怪物依旧是刚才那副模样,吮着手指,眼睛眯成小月牙,这种表情是任何一个可爱的小婴儿所特有的。
“这孩子长的多喜兴啊。”
喜兴?老头吓得哆嗦一下,心说这都是什么眼神啊?就这么个长着一颗狐狸脑袋的小玩意,愣是给看成了喜兴?
咯咯咯——吱吱喳——
这是那孩子的笑声吗?
听见如此古怪的笑声,老头更是感觉脊背发凉,瞪圆了眼珠子一看,果不其然,就是那孩子在笑。这一看,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妈呀,跟这孩子待了一整晚了,还是头一次看见它笑得这么开心。老头忽然想起,这小玩意是吃捧的,稍微夸夸它,它立刻就找不到北了。也难怪它会笑成这样。
院长见小怪物笑得开心,不觉又靠近了些。不过这次,院长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咋觉得这孩子看上去这么眼熟呢?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它。”
老头哪知道之前发生的种种闹剧,还以为院长在胡说,于是劝道,“院长,你再仔细想想,这孩子是今晚才刚从停尸房里冒出来的,之前,我压根就没有见过它,你不会是记错了吧?”
院长摇头,“不!你说的不对,我好像之前就见过它。”
“之前见过它?怎么可能呢?它可是今晚刚出现的。院长,你再好好想想,你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它?”
“好像是在手术室。”
“哪个手术室?”
“就是那个发生过命案的手术室啊。”
“啊,我知道了。就是那个手术室命案吧,我对命案的事一无所知,还是听那孩子告诉我的。那孩子什么都知道,它还知道凶手是谁。”
这下,老头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嘣嘣嘣地说出来一大串。
院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我就是在手术室里见过那孩子,没错的。”
小怪物哈哈大笑,“院长,看来你受到打击之后,已经选择性失忆了。”
“我失忆了吗?”
“是的,你忘记了很多事,我和你之间,可是发生过很多事呢。咱俩可是有着很多交集。”
小怪物得意地哈哈大笑,此刻,浮现在它脑海中的是,之前疯狂折磨院长时的种种邪恶画面。
一个人最可悲的,莫过于在失忆的时候,走到自己仇人的跟前。
院长此时,就属于这种情况,之前,小怪物疯狂折磨他,打算置他于死地,他居然全都忘记了。他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孩子,努力想要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可是,他怎么也想不起之前发生的事了。
“小朋友,你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吗?”
无奈之下,院长居然去问小怪物,小怪物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我当然记得。”
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凡是有记忆力的生物,都只会把两种事,记得最清楚,一种是好事,一种坏事。好事,就不用解释了,人人都懂。坏事呢,又分为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意外灾难和自己偷偷做下的坏事,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厄运和灾难,自然是要铭记一辈子的,然而自己偷偷做下的坏事,也可能会铭记一辈子。人非圣贤,是人就做恶,甭管有意识还是无意识,总会做恶。很多人也许会说,我可从来没做过任何坏事,我想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没有好好反思过,如果你肯反思一下,就不会如此坚决地说没有。打比方说,一个跟你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个人害得你丢了工作,还搞了你的老婆,让你穷困潦倒,戴上每个男人都最忌讳的绿帽子,因为他的缘故,你成了世人嘲讽的对象,成了现世的武大郎。如果是这样的家伙出了车祸,倒在路边,生命岌岌可危,当时现场只有你一个人在,你也许是骑着卖炊饼的小车恰好路过,你会打电话叫120来救他吗?我相信你百分百不会,你一定宁可眼睁睁地站在旁边,看着他在你面前流尽最后一滴血,然后祝福他下世投胎投个好人家,也绝不会打电话把救护车叫来。其实来讲,这种见死不救就是一种恶,可是因为刻骨的仇恨,你却宁愿袖手旁观,看着他死。你虽然没有亲手杀死他,看着他死在你面前,你也得到一种快感。你知道,如果你打电话叫急救车,他或许还有救。可是,你压根就不想救他,因为你恨透了他。
所以,小怪物对自己所做的坏事,会记得一清二楚。
“院长,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哦,你想听哪一段?我说给你听吧?是不是很想听你躲在文件柜里、被火烧的那一段呢?那个文件柜是封闭的,柜门被关上了,柜子里很黑,没有一点光线,柜子里唯一的亮光是从柜门的缝隙里漏进来的,你蜷缩在柜子里瑟瑟发抖,柜子外面是熊熊的火光,像是有什么东西着火了,那种烧焦的糊味,不断地涌入你的鼻腔,你听着柜子外面哔哔**的火焰的声音,感到非常绝望,你拼命地扯开喉咙喊救命。”
话音刚落,院长像是被催眠了一般,瞬间回到之前发生过的场景,他缩在文件柜里,柜子外面的浓烟一股股地从柜子的缝隙里冒进来,院长忽然惨叫一声,脸色大变,身体迅速缩成一团,双手用力撕扯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呻吟道,“不!放我出去,别把我关在柜子里,我感到窒息,我要死了。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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