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前何诗宜也产生过希望林霰能够听懂自己心声的念头,但她也就只敢想想罢了,所以才特地选了这样一首含蓄的英文歌。结果发现林霰能够听懂,何诗宜简直惊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想要在学霸面前卖弄自己的知识量,只能是一场悲剧。
好在林霰没有说什么,何诗宜忐忑了一下,思维不免发散。林霰关注的重点是不是不太对?什么叫有好几处不在调上?
她又羞又窘,一时间不知道是希望林霰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心思上,还是希望她继续关注自己的走调。
虽然她很清楚自己不是完人,但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还是会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最好在她眼里,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不过这么说起来,直接当面拆穿,似乎也不像是林霰会做出来的事。
她应该是无论自己唱得怎么样都不在意才对。
接下来的这一晚上,何诗宜都处在不自在的情绪之中,甚至都不怎么敢偷看林霰了。
第二天周丽嘉和赵慧拎着行李回了家,剩下何诗宜跟林霰,将宿舍里常用的东西打包搬去职工宿舍那边,再次开始只有两个人的同居生活。
然而将东西规整好之后,林霰说的第一句话就将何诗宜吓到了。
“《天香》游戏改编的钱到账了。”她对何诗宜说,“我想把这套房子买下来。”
何诗宜吓得差点儿把手上的杯子扔出去,“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买下来可以住很久。”林霰说。
大学一年级刚刚结束,她们还要在这里住三年的时间,买一套房子也挺正常的。
而且何诗宜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林霰会生出这个念头的原因。林霰的情况大抵跟她差不多,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天下之大、孑然一身,出生并生长的地方已不能再称之为家。仿佛无根之萍,只能漫无目的飘荡,这种感觉,不经历过是很难理解的。
因为失去了太多,所以对于现在拥有的,才会加倍珍惜。这套房子无论是对于她还是林霰,都不仅仅是个落脚的地方,而是她们用心布置经营的、可以临时停驻休息的港湾。
就像何诗宜把这里买下来一样,林霰会这么想,一点都不奇怪。
如果何诗宜不是已经将这房子买下来了,她会很高兴听到林霰这么说。但现在……
她只能努力的找理由劝说林霰放弃,“啊……这个……其实当时我一次性的付了四年房租,所以你不用担心房子会被别人租走啦……再说等我们毕业了,估计也不会住在这里……你要是想买房的话,可以考虑投资市中心的楼盘,租出去也是一份收入。我有认识的置业顾问,可以拿到低折扣的,你如果想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
乱七八糟的,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何诗宜总感觉自己越说越错,于是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索性闭上了嘴。
她无意识的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小心的去看林霰的脸色,“买房子毕竟是大事,要好好考虑一下。你觉得呢?”
林霰说,“《天香》是你跟我共同完成的作品,虽然并没有署名,但肯定也有你的一份。房子买下来,就算是我们共同出资。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可以折算成现金。”
何诗宜:“……”完全无法拒绝啊!
且不说她根本不可能去跟林霰折算什么现金,单凭林霰有要跟她一起“共同出资”买一套房子这样的用心,就让何诗宜完全说不出一个不字。这不只是买房子,也是林霰对她的接纳和认同。如果拒绝了,林霰会怎么想?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那好吧,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好了。”
最多办的时候绕个圈子,先把房子转给其他人,然后再定购房合同,到时候自己的名字就不至于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卖主那里了。而林霰又不会去追究房子到底是谁卖的,就不会有问题了。
“那我把钱转给你。”林霰说。
何诗宜松了一口气,带着不甚明显的讨好转移话题,“饿了没有?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考试期间两人没有开火,自然也没有去采购,冰箱里只有平时准备的饮料和矿泉水。
“我去买。”何诗宜立刻道。
林霰没有拦着她,等何诗宜出门之后,她在原地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进了书房,走到左边的书架前。
这是何诗宜的书架。最上面一排放着的都是些大部头的工具书,林霰修长洁白的手指一一划过书脊,停在了那本厚厚的牛津词典上,微微顿住,然后又往旁边移了一个位置。这是精装版牛津词典的书盒,因为词典平时也要用,所以单独放在外面。
林霰的手指在书盒上停留片刻,又倒回去取出了牛津词典。
她没有打开那个盒子,但林霰知道里面装着什么——这套房子的购房合同和房屋产权证书。何诗宜藏得很好,大概对她来说,这盒子是完全不会被打开的东西。林霰本来也没有窥看的心思,但上次借用词典之后,她多此一举打算将之放回盒子里,却有了意外的发现。
就像何诗宜所知道的那样,林霰知道一件事情,也就是知道而已。
她不说,不问,也不会露出半分端倪。
却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它。
……
进入七月份,何诗宜开始在网上发布自己的条漫作品。她接受了林霰的建议,对自己的计划进行了修改,并没有一上来就开连载作品,而是先画一章完结的短漫,内容则基本上都是有趣的小段子。初期的反响还算不错。
而林霰的新作品却陷入了停滞。
原因是她想不到好的表现题材。
何诗宜拟定了好多自己觉得挺有趣的素材给她,但都一一被林霰否决。
在她的再三追问下,林霰才不得已说出自己的理由,“这些题材都很好,但我画不出来。”
画不出来?怎么可能?在何诗宜眼里,说林霰是天下第一夸张了,但至少也是个优秀出众的天才。只要看过她的作品,就不会怀疑还有她无法驾驭的题材。况且,试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画不出来呢?
但林霰很显然也不会是突然耍性子闹脾气的人,这样说一定有其道理。
何诗宜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会画男性。”林霰说。
这理由完全在意料之外,但何诗宜在愣怔之后,去回想和翻看林霰的作品,发现她的确一次都没有画过男性。甚至在了解这件事的过程中,她才得知,这竟然是林霰从前接单子的要求之一。
为什么会这样?何诗宜直觉的认为,这其中恐怕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毕竟也许身为女孩子在描绘男性上是会有一点点障碍,但不说别人,就是何诗宜自己,或许细节处不会那么精细,但要画肯定也能够画出来。更何况林霰的水平那么高。
但她不能去问林霰为什么。如果真的藏着秘密,那么轻易的窥探,或许会给林霰带来困扰。如果她想说,就一定会说,但如果不想,何诗宜也完全尊重。
但这个问题却也不能不解决。
不说别的,随着大学课程的深入,后面肯定会有涉及到人体素描方面。事实上,下个学期开始,应该就会接触这方面的课程来。到时候请来的模特肯定男女老少都有,这是课程要求,林霰总不可能以自己不会画来推脱。
也幸好是自己先发现了。不然何诗宜不敢想象,到时候老师们眼中的资优生、同学们眼里的学霸林霰要怎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我不会画”这四个字。
只要想想何诗宜就觉得心口闷痛。
她现在已经没有那种自己是来拯救林霰的中二想法了,她只希望林霰好好的,不管哪一方面都好好的,不管有没有自己都好好的,这样就最好了。
“不能画,是什么意思?”她问林霰,“是哪部分不能把握吗?”
“不,我不能提笔。”林霰回答。再之后,她就拒绝讨论这个问题了。
这还是何诗宜第一次见到林霰对某件事情直接对表露出抗拒对意愿。就算她不喜欢出门,不喜欢处在人群之中,但也完全没有回避但意思。像这种提都不愿提,正说明了这件事对她对影响很大。
自己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着手呢?
何诗宜自己思索了很久,换衣服的时候看到自己箱子里的那套男装,不由眼睛一亮。
她抓了抓头发,可惜,经过几个月的时间,头发的长度已经到肩膀了。而且她答应过林霰把头发留起来,那就不能再去剪掉。何诗宜思来想去,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来。于是她直接去买了一身男装,然后又去了理发店,要求对方把她弄得“看起来像个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