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四月已经到了月底,锦荣也在家呆了有五六天,他是跟掌柜的请了假回来的,忙过了农忙,转眼便又到了上工的时候,跟爹娘道了别就带着他娘给他新做的衣裳出发回县里去了,临走时见着石榴不舍的目光心里也有些酸涩,外头哪比的上家里舒服呢,可不走却也不行啊。
石榴坐在枣树下的石凳上无聊的发呆,该做的绣活她昨个已经做完了,此时没甚想做的东西便懒得动手,她娘跟她说,刺绣不能单凭着自己的喜好去绣,不管什么都能绣的好那才叫有本事,可石榴觉着,只有绣自己也喜欢的才能够把刺绣绣的传神有灵气儿,自己都不喜欢,何谈让别人也去喜欢呢。
“石榴、石榴!”门外传来女孩甜蜜软糯的声音。
“嗯?”石榴转过头,眼里露出惊喜,杏儿?
“杏儿?”石榴惊喜出声,便见门外头站了一个穿了桃红裙子的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张家村的杏儿。
杏儿抿抿唇,见石榴惊喜的盯着她,露出抹害羞的笑容。
“快些进来,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石榴站起身,招呼杏儿进门来,对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惊喜又好奇。
“我跟我娘来瞧我外婆来了。”杏儿答道。
张杏儿的娘刘二娘是从临溪村嫁过去的,娘家就在临溪村。此次回来娘家,是想借些银钱修房子,他们家自分家出来就开始攒钱,存了这几年也算是有些积蓄,便想着把房子修修,奈何数了数还是差了几两银,刘二娘就想着回来娘家先借一些,杏儿懵懂单纯,她哥哥家的几个孩子都淘气,最爱欺负杏儿,想着石榴家就在临溪村,便让杏儿来找石榴玩了。
“咦,杏儿来了?”翠娘出了堂屋见两人站在院子里惊讶道。
“翠娘婶婶好。”杏儿见翠娘出来了,更是不好意思,脸颊红的更加厉害,低了头叫人,很是害羞。
“你们坐着玩吧,我记着家里还有些零食,我去拿些过来给你们吃,石榴,要好好招待你的客人啊。”翠娘见着杏儿害羞的模样不由露出个笑,小姑娘真是可爱,叫石榴招待好她的小客人,就去了房间里取锦荣带回来的吃食了。
“我会的。”石榴笑着应道。
“不用的不用的。”听着这话杏儿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连忙摆手推辞。
石榴拉着杏儿一起在石凳上坐下,此时已经过了正午,阳光正好,不会太热,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极是舒服,比待在房间要舒服多了。
翠娘拿了零食过来便又回了堂屋,她也有过年轻的时候,自然懂得她们的心思,女孩子间总有些悄悄话要说的。
“杏儿,你最近怎么样,那个大壮还欺负你么?”大壮是张家村的孩子王,杏儿胆小,以前常被他欺负,后来石榴知道了,跟他理论了好几次,才算是有所收敛。
听石榴问起这个,杏儿讷讷不说话,悄悄的又红了脸。
“他又欺负你了?”石榴见着杏儿不说话,还以为是又被欺负了呢,蹙了秀气的眉,沉声问道。
“没、没有。”杏儿见石榴误会了,赶紧又摆摆手,这次是真的没有欺负她了。
“没有?”
“嗯,没有了,他、他还给我买了吃食说给我赔罪呢,我上次去河边割猪草的时候他还帮过我,他、他没有那么坏的。”杏儿见着石榴不信,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上次她堂姐要动手打她的时候,也是他过来把她护在后边,把她堂姐赶走的。其实他、还是挺好的。想到这,杏儿垂了眸,眼里带了浅浅的笑意,十二岁的少女,对于感情已经有了些懵懂的认识,此时的笑容青涩又甜蜜,美好的叫人沉醉。
石榴见杏儿忽然就笑了,眼里似泛了光,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不明白好友为什么忽然心情这么好。
“那挺好呀,对了,你知道我表哥他们怎么样了吗?”见杏儿过得好,石榴转而想起了她表哥和表姐,也不知他们过得怎么样。
“不清楚呢,没怎么见过玉兰姐姐。”见石榴问起这些,杏儿答道,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她很少见到玉兰姐姐,虽以前她们不常在一起说话,可住在隔壁,还是经常能见到她的,可最近她出门的时候却没怎么见过她。
“哦,这样啊。”石榴闻言心里有些失望。
“你别担心,我前个见过张家哥哥一面呢,瞧着跟往常没什么两样。”见着石榴失望,杏儿突然想起前个在路上的时候碰到过张家大哥,他脸上还带着笑,瞧着跟以前一样呢,应当是没什么事吧。
石榴听了话,心里略略放了些心,忽然想到前几日她做了一对相像的荷包,正好可以拿来送杏儿一个呢。
“你等着,我有样东西送给你。”石榴说完话便小跑回了自个房间去拿荷包,留下杏儿眼带惊喜。
“喏,你喜欢哪个?咱们两一人一个。”
见着石榴手里的两个荷包,杏儿只觉心里热热的,这还是头一回有人送她东西呢。两个荷包都是用的浅粉色布料,杏儿拿了那个绣了酣睡的兔子花样的荷包,脸上挂上了大大的笑容,有朋友的感觉,真的很好呢。
石榴见着杏儿喜欢,心里满足,两个小小的姑娘笑得愈发开心,比起以往,更是亲近了几分,直到黄昏,刘二娘喊了杏儿回去,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石榴家晚饭吃的早,天色将黒,石榴已经吃完了饭,回了房间点了油灯把自己的放绣好物件儿的篮子拿了出来整理,一条四四方方绣了花草的帕子,帕子的花样是她照着自家院儿里开着的花绣的,她极是喜欢,两个深色的荷包,几个闲时无聊打的络子,咦,这是她什么时候绣的?
石榴拿出来一个青色绣了竹纹的的荷包,心里纳闷,这是她什么时候做的,怎么没印象了?再一仔细瞧,荷包底下绣了个小小的安字,对了,这是喜子年前磨着她说要做的,做好后竟忘记拿给他了,石榴抚额,她这记性,怎的越来越差了。想起喜子,也有半月没见了,听说学里调整了休息回家的时间,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不然,她去瞧瞧他?
这般想着,石榴出了房门来到堂屋,见她娘正在打络子,面上不由带上了讨好的笑容。
“娘。”石榴柔声喊道。
“做什么?”听见石榴的声音,翠娘手下动作不停。
“明天家里有没有什么事儿啊?”见她娘不看她,石榴也不介意,凑到她娘身边问。
“没有啊,怎么了?”见着石榴的亲近动作,翠娘嘴角勾起一抹笑,继续问,这丫头,怕是有事儿要找她吧!
“那我们上县里去逛逛呗?”
“去县里啊……”翠娘把络子打完放在一边,见石榴等她回答,拖长了声音故作犹豫。
“你能起得来吗?”翠娘见着石榴着急模样,好笑问道。
“能的,能的,咱们去吧,还能瞧瞧大哥和喜子呢。”石榴见着她娘同意,不住点头,如果是因为要上街,那她肯定能起得来的。
“那便去吧,不过明儿个我可不叫你,若你睡过了咱便不去了。”翠娘轻点了下石榴的额头,眼里溢满笑,傻姑娘。本来也打算带她上街去瞧瞧的,也得再去锦绣坊问问那事儿,如果消息是真的,她也得提前做些准备才是,毕竟玲珑阁也不是那么容易能进去的。
听着她娘的话,石榴顿时泄了气焰,杏眼讨好地看着她娘,不叫她的话,万一睡过头可怎么办。
“瞧我也没用,我是不会去叫你的,哪家十岁的大姑娘还要她娘喊她起床的,若怕起不来,那便早些去睡呗。”翠娘瞥她一眼,收拾了堂屋,又把络子放在绣篮子里自顾自回了自个房间。
石榴听见她娘如此说,也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暗想不就是早起,她定不会睡过头的。
天色渐亮,许是因着心里存了事儿想着要早起,是以石榴今日早早的便醒了。听着窗外麻雀叽喳的声音,石榴利落的下了床,打开床后头的箱子,昨晚上睡得早,便忘了提前备好衣裳了。
箱子石榴几日前刚整理过,放在上头的都是如今这季节能穿的衣服,想着今日要上街,天气也好,便拿出月前蒋芸送的那套裙子拿出来穿上。青翠的颜色衬的石榴的肌肤越发显得白嫩,因着颜色鲜嫩,瞧着比以往更添了分活泼。
对着镜子自个梳了个惯常的双丫髻,没办法,因着年纪还小,头发还不够长不够多,便梳不了好看的发髻,打开首饰匣子,找到一对她哥哥送给她的橙色绢花戴上,又套上上次买的莲花纹镯子,这便打扮妥当了。
梳洗完毕时天色还没完全大亮,石榴却半点困意也没有,进了灶房见她爹已然备好了早饭,正拌着野菜呢。
“爹,娘呢?”石榴没见着她娘亲的身影问道。
“刚起,在房里梳头呢,石榴今个怎么起这样早?”见着宝贝女儿,石榴爹露出笑容。
“跟娘说好了上街呢,爹要一起去吗?”石榴听这话心里暗笑,还说她起的晚呢。
“爹不去,你跟你娘一起去,多带些钱,想买啥就买。”石榴爹笑呵呵道。虽现在没前些日子那么忙,可总是要做些收尾工作的。
“哎。”听到她爹不去石榴有些失落,不过想着等会便能上街了,心里又有些开心,露出甜甜的梨涡对他爹笑道。
早晨微凉,但太阳一升起,天便渐渐热了起来,清早树叶上花朵上残存的露水也慢慢消失不见,似是没存在过一般。
街上此时比上次来的时候人要少上许多,许是因着农忙还没完全过去吧。
翠娘牵着石榴往锦绣坊的方向去,刚到门口呢,便听里面传出一阵动静。
“店家莫要因着我只是个孩子就小瞧我,您不妨先看看我手里的图纸再说。”
“小姑娘,莫要在这胡闹了,我瞧你这年纪不过十二三岁,还是莫要说那等大话了,若不买衣服便请走吧,卖图纸合作这些话,却是无需再提了,我这锦绣坊再如何也不可能叫个小姑娘来一起做生意的。”
后面那个声音是蒋芸的,不知因为什么,平日里慵懒的声儿此时带了些恼怒。
翠娘进了门,就瞧见了这么一副光景儿,蒋芸抱着手,脸上不是往常叫人瞧着亲近的笑,带了丝轻蔑与不耐,她面前站了个小姑娘,手里拿了好些宣纸,脸上带着丝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