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三件小事
黄氏兄弟不是天主教徒,对于天主教在中国的传教事业没有什么兴趣,对什么几何原本也没有兴趣,因此他们更关心柳鹏送来的这一千五百担蚕茧。
按照他们兄弟的估计,一千五百担蚕茧差不多可以缧出一百担生丝,而他们手上就有投献到黄府名下的织场,所以这笔蚕茧就不必麻烦外人了,他们刚才已经按今年的丝价计算了好几遍,一百担生丝至少可以卖一万多两银子。
对于身处上海这奢华之地的黄氏兄弟来说,这笔从天而降的财富足以让他们过上好几年纸醉金迷的畅快日子了。
别看黄家是整个松江府第一等的缙绅之家,这些年为了支持黄体仁考进士,黄家可着实是打了不少饥荒,等黄体仁考中了进士之后,进项固然是多了不少,但是穷惯的黄家花起钱来反而变得没有什么节制,仿佛把以前的苦日子都补回来,象这座占据了大半条黄家弄的黄家大宅就是个最好的典型。
黄氏兄弟这些年大手大脚惯了,偏偏黄体仁是个古板书生,虽然知道捞钱却不知道怎么高效率地捞钱,有些时候就是黄家的管事捞到手的银子都比黄知府多得多,因此明明日日夜夜都有进项,黄体仁也能时不时从山东弄来银钱贴补家用,但是黄氏兄弟的日子仍然是过得有些紧巴巴。
柳鹏现在送来的这一千五百担蚕茧对于黄氏兄弟来说那简直是久旱逢甘霖,唯一让黄氏兄弟不明白的就是这一千五百担蚕茧的来历:“柳少,还有柳夫人一并请往里面坐,这是咱们家自制的茶叶,柳少请尝一尝,对了,家父没提起这万金一诺的事,不知道这一千五百担蚕茧是怎么一个情况!”
这也是徐光启关心的问题,虽然他是天主教徒,对于物质享受不怎么追求,但是柳鹏凭白无故地把过万两银子的财货送到黄氏兄弟手上,而黄体仁正是他的授业之师又对他有过大恩,他怎么也要帮黄氏兄弟把把关,省得黄氏兄弟被坑得血本无亏。
柳鹏当即笑了起来:“也难怪黄老知府不曾同两位兄长提起这件事,这件事倒是小弟当初办得有些孟浪,徐太史,两位兄长,可曾听说过东府丝东府收这句话?”
黄体仁自然没同黄氏兄弟讲起登州蚕茧的问题,特别是柳鹏在其中因为不了解情况还出过一点小丑,他只同黄氏兄弟说登州柳鹏是个可用之才而已,因此黄兆兰当即说道:“柳少请讲,我等洗耳恭听。”
柳鹏当即就把登州桑蚕茧、山蚕茧与生丝相关的情况一一道来,最后说道:“当时我曾经跟黄老知府说了,到时候一定要送黄老知府一百担东府丝请他试织一下,请他们帮我们东府丝打打广告,只是当时我这边遇到了一些变故,所以这一百担东府丝因故没送出手,还好今年我们登州山蚕茧价正好合适,我恰好又多收一一些,仔细一清点,刚好有一千五百担的数字,就送到上海来,践行当日的万金一诺。”
黄氏兄弟听到这段故事,又是惊喜又是诧异,喜的是自己凭白得了这么一份巨额财富,惊的是世上居然有这种传说之中才有的人物,一千五百担山蚕茧说送出手就送出手,这可是一千五百担山蚕茧啊!
虽然近年山蚕茧的价格不如桑蚕茧高,但黄氏弟兄已经在心底重新计算了好几遍,只要这一千五百担山蚕茧都能缧成生丝,到时候黄家依旧是可以收入上万两银子,而且投献在黄家名下的那两家织场因为蚕茧数目不足,今年都处于半停工状况,他们已经跟黄氏兄弟诉过好几次苦了,这倒是一举数得的好事。
只是世上真有这样的人物?这可是万金之诺啊?上万两银子说送出手就送出手?这位柳鹏柳大少真是传说中孟尝君、信陵君一般的人物吗?
要知道这可是一千五百担的山蚕茧啊!只为当时的千金一诺,柳鹏就把这一千五百担山蚕茧赠与黄府,可是这人情太大,按道理黄氏兄弟是不应当收的,但是正因为这份人情太重了,黄氏兄弟又舍不得不收。
而且他们兄弟很快找到了最好的借口,这只是柳鹏报答当年黄体仁的大恩大德,并不是什么权钱交易,现在黄体仁已经离开登州府一年多了,自然没有什么瓜田李下的嫌疑。
但是真要收下这份厚礼,黄氏兄弟又觉得有点不妥,所以现在黄氏兄弟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倒是徐光启开口问了一句:“柳少的这份情谊,我先代我老师心领,对了,柳少这次到上海来,除了要送这一千五百担生丝之外,还有什么方面需要我们出手相助没有?”
柳鹏倒是笑了起来:“倒不需要麻烦徐太史与两位兄长,我之所以到松江府来,是因为最近在莱州那边跟人起了争执,闹出个人命案子来,我们陶知府便让我出来躲一躲,只是现在风头应当快过去了,我也准备在上海这边玩上几天就回去了!”
徐光启对于江南缙绅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当即问道:“登州府的陶知府?是嘉兴府秀水县的那位陶知府?”
“是啊!”柳鹏笑了起来:“陶知府就是秀水县人,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因为闹出了人命,陶知府才让出来让我我躲一躲,先避个风头,风头应当很快就过去了!”
柳鹏一副“我和陶知府很熟”的模样,倒是无懈可击,让徐光启找不到破绽,他很快就问起另一件事:“那就最好不过,如果呆在上海这几天有什么不方便的话,只管开口便是,我一定帮忙到底!”
现在的徐启光名义上已经因病告假不在朝堂,但是他不但是翰林院出来的词臣,还做过内书堂教习,而且兼修历书又是国史纂修官,还做过会试春秋房考官,谁都看得出这是未来的储相,迟早是要复职大用的,即便不能进内阁,也很有机会在六部谋一个最显赫的位置,他说起话来当然是很有能量。
只是柳鹏笑了起来:“这次到上海来,倒是有三件事情要办,我本来也可以办得了,但如果徐太史帮忙帮忙递个贴子,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三件事?
黄氏兄弟还沉醉在天降横财的狂喜之中,徐光启倒是十分警惕地问道:“哪三件大事?”
柳鹏笑了起来:“哪有三件大事,三件小事而已,先说第一桩事,山东近年连逢大旱,有些时候吃水都成问题,所以我想在家里家外挖上几口深井,但是我们登州的打井师傅只打过几尺十几尺的水井而已,从来没有打过那种几十上百尺的深井,所以我想准备到四川会馆走一趟,找几个会打深井的
的四川师傅一起回去!”
在本时空,中国在整体技术水平已经被西方完全超越了,不得不引进西方的科学技术,但是在钻井技术上,四川的深井开凿能力却是始终处于世界第一的地位,远远超出了欧美的矿山技术水平,很多四川的打井师傅硬是凭借着极其简陋的工具把盐井打到千米以下的地底深处,创造世界工业史上的奇迹。
在其它技术上,西方传教士是处于控制对中国技术输出的主动地位上,但是在钻井技术上,他们却是中国向欧洲技术输入不可或缺的一环,传教士断断续续把相关技术带回欧洲,帮助西方突破了诸多技术难题,而且这种钻井技术输出的过程一直持续了上百年,欧洲一旦停止从中国输入钻井技术,在关键技术细节上也会处于长期停滞状况,需要第二次从中国输入技术来解决问题。
因此徐光启略感失望,他原本以为柳鹏所图甚大,提出的要求一定很难办到,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件小事,固然西方传教士通过他的关系也学到了很多深井技术,他再次操作起来也是轻车熟路,他甚至知道这事具体该怎么操办,但是即使他不出手,柳鹏找几个四川出来的打井师傅也不会费太大力气。
因此他只能说道:“要打深井确实找蜀中的打井师傅,这事不难办,我帮你到四川会馆递一个贴子便是,还有什么事情?”
柳鹏笑了起来:“第二件事也不难办,我在登州有好几家钱庄,在莱州府也有一家钱庄分号,既然自家有钱庄,所以就发行了一些庄票,只是我们家钱庄的庄票在登州府、莱州府别人都会当真金白银来用,到了松江府人家根本不认,只能是废纸一张,落了不少埋怨,所以我带了几个掌柜、伙计过来,准备在松江府办一家钱庄分号。”
钱庄?庄票?
徐光启没想到这位柳鹏柳大少果然非同凡响,不但博学广识,而且精通经世之学,居然还办了一家有着若干家分号的大钱庄,他想了好一会才明白柳鹏所说的具体情况:“庄票?就是我们江南的会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