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司徒弄玉
邱云飞还是心动了,柳鹏派他到莱州府来,就是让他来挖莱州府的墙脚,如果能把昌邑县从莱州府挖走,那邱云飞就等于是替龙口打出了一大块地盘来,也代表着他马上就能水涨身高,对于邱云飞来说,这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因此邱云飞当即答应下来:“好!吴老板你这事办得漂亮,昌邑县的代表到了没有?咱这就带他们跑一趟龙口!”
吴孟辉笑着答道:“马立年马巡检带着昌邑县的朋友就在外面等着,只要您一句话,咱们就开始谈判!”
“别急别急,我得先找本昌邑县志看两眼,才能跟马巡检谈这事。”
对于马立年来说,这次回到龙口的感觉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他现在能理解柳鹏为什么死也不肯离开登州,宁愿留在黄县当个小吏员或是署职的不入流也不要正式的官身,实在是像他这样的人物离开黄县就什么都不是,办什么事情都是事倍功半,有些时候甚至要花过去十倍的力气。
昌邑明明离黄县只有三百里,但是给马立年的感觉却是比三千里路还远,才这么短的一段时间,他在黄县的影响力已经跟烟消云散灰飞烟灭,连马立年过去辛苦维持的小山头都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土崩瓦解。
如果不是柳鹏对马立年下了结论,搞不好还有人特意整马立年的旧账清算他在吏房经承任上干过的好事,直接搞掉他现在的鱼儿铺巡检,但不管怎么样,几十年的黄县生涯对于马立年来说已经是过去了。
他甚至对黄县都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很多冒出来的新人他都不认识,还好他跟柳鹏的关系一直关系不错,今天谈判的时候也能拉拉家常:“恭喜柳少又纳了新人,刚才那一位就是诸城张家的大小姐吧?”
柳鹏笑了起来:“老经承的眼光确实够毒,刚才就是玉蝉儿,还是多亏她帮忙管着家务,家里才能有新气象。
“家里是得有家里的规矩!”马立年一边拉着家常后边跟柳鹏拉近了关系:“家里没了礼法,这家自然就不象个家了。”
礼法?
柳鹏倒是没想到张玉蝉在家里搞的一大套规矩居然有这样高大上的名词,只是仔细想了想,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封建大家长,自然要用封建礼法来管束家里的一切:“对,是要有个规矩,对了,老经承,您还没介绍这几位朋友高姓大名?”
马立年笑了起来:“这都是昌邑县里的朋友,县里数得着的英雄好汉,现在昌邑这边是急如星火,请等着柳少的米豆运过去救火了!”
柳鹏却有些诧异地说道:“我不是借给王知府六万两银子,这两万石米豆怎么也能支撑一段时间吧?”
马立年却是说道:“柳少您这就犯迷糊,昌邑是大县,两万石全交给我们昌邑差不多,交给府里再转交给州里最后转给县里,咱们昌邑县又能拿到多少了,再说了,就是我们应得的份额全都拿到手了,全县好几万张嘴,哪怕是天天施粥,一天下来又要多少米豆了,所以我们昌邑县的英雄好汉都愿意过来跟我过来一起跟柳少好好谈。”
说到这个,马立年当即介绍起跟他过来的这帮人:“这位是席锦炎,这位是司徒弄玉……”
跟着马立年过来的都是昌邑县里的头面人物,哪怕最弱势也是在乡下拥有好几千亩的大地主,但说到司徒弄玉这个名字的时候,在场的几个人都把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让柳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位司徒弄玉或许才是昌邑这边的真正主事人,马立年只是被他推到前台而已。
司徒弄玉倒是很,他笑着说道:“柳少,说起来咱们还是亲戚了。”
别说是柳鹏,就是在场的人都没听说司徒弄玉居然还跟柳鹏有关一层亲戚关系,当即就纷纷问道:“怎么说?”
司徒弄玉就笑了起来:“柳少娶了诸城张家的大小姐,而我娘子也是张艺赫的表妹,我们司徒家跟诸城张家是通家之好。”
柳鹏正想跟司徒弄玉认亲戚,这边司徒弄玉却是话锋一转:“所以我这次过来,是代表昌邑官民同柳少好好合作,从龙口这边借几千石米豆出来作为我们双方合办钱庄的资本。”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现在轮到邱云飞震惊莫名了,他当即朝着马立年马巡检问道:“老经承,你那边怎么又要龙口出钱跟你们合办钱庄?”
邱云飞不能不急,要知道朱桥驿这边都没有钱庄分号,而且府城已经有了北海钱庄的分号,短期之内朱桥驿这边很难开办钱庄分号,如果昌邑再弄出一家钱庄的话,朱桥这边的钱庄那更是遥遥无期。
马立年倒真是积年老吏,他脸不红面不改:“邱驿长,这事情我也不清楚,咱们还是听司徒老板先说清楚吧。”
柳鹏也没想到借钱借粮突然变成了合办钱庄,只是他对这个司徒弄玉一下子就来了兴趣:“表姐夫,怎么您也想要办家钱庄了?”
司徒弄玉倒是不客气,他直接就把原因说清楚了:“没办法,谁叫龙江钱庄现在太红火,我这个做亲戚的也是眼红得很,妹夫,你知道我家中是经营什么行当的?”
刚才马立年介绍的时候,已经介绍过司徒弄玉是昌邑县的大地主、大商人,在乡下有过千亩田地,在县内有十数间商铺,但是在柳鹏的心中,这点家业似乎少了些,跟司徒弄玉现在的派头不匹配:“不知道表姐夫本来是做什么行当?”
“我家本业是经营是山蚕业的,所以张家兄弟才把你表姐嫁给我!”司徒弄玉侃侃而谈:“我们昌邑山蚕出产不多,但是过去东三府的柞蚕、桑蚕只要一上市,都会运到我们昌邑柳疃镇缫丝制衣……”
司徒弄玉一说到“柳疃”二字,柳鹏就明白过来。
在有清一代,柳疃镇可以说是山东柞蚕业最重要的集散中心和加工中心,可以说是执山东柞蚕业之牛耳,最繁荣的时候柳疃镇有上万人从事着与柞蚕相关的经营。
只是柳鹏没想到,柳疃镇的山蚕业在晚明就已经有基础了,而司徒弄玉继续说道:“过去这两年,我家的蚕行一下子就门庭冷落起来,东三府的生丝一下子就转移到龙口出海,而且也跑到龙口去煮茧缫丝,当时我恨不得扎柳少的小人,没想到后来大家居然成了亲戚……”
说到这,一向严肃的马立年却说了句打趣话:“可是就是成了亲戚,东三府的山蚕丝还是会到龙口出海啊。”
司徒弄玉却说道:“那是因为龙江钱庄改变了我的想法!”
他继续说道:“实际我们司徒家与诸城张家向来是平分秋色,他们张家养蚕,我们司徒家负责贩运加工,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这两年他们张家到登州来搞山蚕业,一下子就把我们司徒家的风头压过去了。”
只是司徒弄玉脸上却很平静:“不过我总觉得,他们诸城张家强势也就是两三年罢了,离开了诸城老家,跑到登州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张艺赫又能搞出什么名堂来,只是我没想到登州居然有柳少这等人物,早知道如此,我会第一个到登州来投资山蚕业了。”
他是把柳鹏恭维了一通,而柳鹏笑着答道:“现在我们龙口可是抢了你们柳疃不少生意。”
司徒弄玉当即说道:“那也是暂时抢我们的生意,这天下的钱是赚不完,只要我们柳疃的基础还在,附近的山蚕丝还是会送到柳疃来。”
柳疃与龙口之间足足有三百多里的距离,在古代社会这是一段极其遥远的距离,足以养活两个山蚕业的集散中心,但是真正让司徒弄玉受到强烈冲击的倒不是龙口的崛起,而是龙江钱庄的开设:“但是张家开办了北海钱庄以后,我们司徒家开始笑话他们在胡闹瞎折腾,但是到了后来就根本坐不住,大家整天对龙江钱庄念兹在兹。”
为什么司徒家整天对龙江钱庄念兹在兹,那自然是司徒家与张家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上,过去司徒家与张家可以平分秋色,就算诸城张家到登州大事扩张,司徒家也觉得只是张家的小动作罢了。
可是龙江钱庄的业务上了正轨以后,诸城张家与昌邑司徒家的影响力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今年的这场天灾,司徒家在这场旱灾可以遭受了一场重创,不得不把地底的藏银挖出来三分之一,又变卖了百多亩良田才应付过去。
可同样是遭受天灾**,诸城张家却因为掌握着龙江钱庄反而是财源滚滚,他们不但没损失什么,恰恰因为这一场旱灾大发其财,司徒家对诸城张家向来保持最大的关注度,因为也能第一时间做出精确的判断,诸城张家的家业在这一场旱灾之中至少增加了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