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丁是沦陷的仆从,就是前面在哨卡前喊门的那个,是个机灵的小伙子。子韵还能清楚的记得在哨卡外,他从兜里掏出个小袋子,使劲摇晃的样子。
阿丁今年二十八岁,在流光道已经娶妻生子。他在十九岁开始就在沦陷家里做事,去年将妻子也介绍进了沦陷家,四岁的孩子留在了村里让父母带着,一家子靠着阿丁夫妻倆的佣金,rì子还算不差。
阿丁读过点书,打小就很机灵,而机灵的人往往胆子都不怎么大。没有什么武道魔法修为的阿丁也知道,这次出来很危险,不过阿丁很忠诚,月sè安排他跟随,他二话没说就立刻回去收拾东西。
临行那天,妻子把一双新制的布鞋塞给了他,如今就背在阿丁背后的包袱里。他一直没舍得穿,时常的会隔着包袱捏(摸)一下,甜甜的想一想自己所爱的人。
阿丁刚靠近村子,就发现入村的地方安排了设栏岗。木栏卡横在道上,后面站着几个士兵。阿丁jǐng醒的发现,木栏卡两边的围栏居然是很厚的那种半圆形木柱。这些木柱几乎就是将一棵树干劈成两半或是将整颗小些的树干直接使用。这种厚度无疑会大大增强防御冲击的能力,防御一般人shè出的箭或者砍出的刀剑是毫无问题的。
这一路上,阿丁也见过很多象征xìng的设卡,无非就是想要几个钱。有些哨卡就横块木头作栏卡,很多根本在栏卡两边都没扎起围栏,就算是有几块薄木板也是很不正规的摆布。
看来这里的士兵,至少是他们的这次设防是相当的严谨。
阿丁刚走到栏卡前,出乎他的意料,有两名士兵就稍稍移开了栏卡,打量了下阿丁,似乎就想放他过去。
“两位大人,我是来问道的,我家搬迁,老爷差我来问问,后面有十来车旧家具,请问能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么?我们可以缴纳些过卡费。”阿丁模仿月sè的那种赔笑模仿得至少有八成火候。
两名士兵一起转身朝后面看了看,后面一名穿着半肩款皮甲的军士点了点头道:“每车十个银币,每人一个银币,超过十枚金币,人头费可以免了。”
“好咧!”阿丁没想到这么简单,他点头哈腰地行罢了礼,便连忙往回赶去。
听到了阿丁的报告,月sè习惯xìng地朝沦陷望去。月sè这个人其实很有能力,也很有头脑,不过他属于多谋少断的那类,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让沦陷拿主意,尽管很多时候,沦陷的主意也不一定就比他的强。
沦陷点了点头,月sè这才吩咐阿丁将银币准备好,然后将手一挥,示意车队前进。
月sè一如既往地走在了前头,他后面是牛顽石小队的一伙人,子韵的小队护住车队的中段,沦陷领着“残暴的胸毛”的小队断后。
将近村子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月sè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路边的一棵大树下坐着一个人。
这个白衣男子一头黑发将垂至肩,猿臂蜂腰,一套白衣修剪合度,就算是坐在地上、靠着大树,整个人依然显得整洁而清秀;一双似笑非笑、似谑非谑的眼神,再配上嘴角一抹慵懒的浅笑,就这么懒洋洋、舒服服地斜靠着大树坐在那里。
他眯着眼睛,可月sè能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
在他身边随手可及的地方,很不显眼地扔着一个灰白sè的长形帆布袋,也就三尺多的长度,月sè在看着布袋的时候突然莫名的心脏改变了原来的速率,猛地跳了下。
月sè转过头,看了看阿丁,却见阿丁摇了摇头,他的意思是:刚才没看到这个人。
牛顽石突然摘下了背后的长弓,而此时,月sè旁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黑sè的斗篷,斗篷里居然伸出一只手掌按住了牛顽石持弓的手,这个时候,月sè清楚地看到,斗篷里罩着的那张凝重的脸。
暗夜,他轻轻摇了摇头,月sè惊讶地听到他低声说:“不要。”
“又是你!”后面的子韵气冲冲地,快步跑了上来。
“他是个劫食者,盗墓贼,好sè之徒!”子韵在这人面前叉起腰,伸出食指,毫不留情地数落着。
当听她说到最后一句时,月sè脸sè不由浮现出惊讶的神sè,子韵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顿时脸sè红了起来。
子韵颇有些恼羞,居然“呛”地一声拔出单刀,架在那人的肩膀上,她半蹲下来,“chūn水,你yīn魂不散,鬼鬼祟祟,跟着我们,到底想干嘛!”
“因为你啊!”那人笑嘻嘻地答道,忽然,他收起了笑容,秀气的脸上带着一丝伤感,双眼渐渐显得迷蒙起来,“我懂得思念是原野,那些红的花黄的叶。我的笑,是缱绻,是chūn江花月里的残缺……”
草,原来是个泡妞高手,月sè都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闭嘴!”子韵眼看着众人逐渐围了上来,其中还包括了晋峰、房、沦陷几个,一张脸更似秋山红叶,慌忙站了起来,“总之,离我们车队十丈……不,二十丈开外,否则我就当你是图谋不轨,格杀勿论!”
子韵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一见到这个人就提心吊胆,总觉得他肯定没安好心。其实,他好像就抢过一次东西,其他几次,还好像帮了点小忙……
“真伪至今无定论,是非以后待分明。”那人似吟似哼地嘟囔了一句,索xìng闭上了双眼,再也没什么动静,仿佛睡着了一般。
子韵逃也似地往前走。队伍之中,夜悄悄地凑到沦陷耳边,小声地说:“那个人想泡我们头儿……”
这个小插曲之后,车队继续前进,来到了村口的设栏岗前。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阿丁将装着足够数量钱币的袋子恭敬地递给了那名穿着半肩款皮甲的军士,然后栏卡打开,队伍开始通过。
事情很自然,很顺利,自然顺利得月sè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是他又说不出来。
这条通道穿过村子,两边都是废弃的民房,到处是一片杂乱的萧条状,地上扔满了各种垃圾、被丢弃的破烂、甚至还有一些锅碗瓢盆、衣物鞋子。
一些持弓的士兵分站在道路两边的房顶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路过的车队。
第一个发现不对的其实是胸毛,他跟在戴着纱维的沦陷身后,等他走过设栏岗的时候,蜿蜒拉长的车队已经完全进入了村子。就在胸毛迈过栏卡的一瞬间,他看到那个小头领,就是穿着半肩款皮甲的那个军士眼中闪过一丝异芒。
长年累月刀头舔血的雇佣兵生涯让胸毛的感觉非常敏锐,这一瞬间,他确定,有问题!
最先的交锋却是发生在车队的前方。一个很隐蔽的房屋转角处,一道刺骨的寒风突然呼啸而起,毫无征兆地卷起一天雪光罩向走在前面的牛顽石,而牛顽石的长弓此刻依然还挂在他的背后。
月sè往牛顽石肩膀上一撞,帮他险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穿着身细密灰sè锁子甲的一名军官出现在他眼中,手中的长柄偃月刀却仿佛认准了牛顽石似的,再次向牛顽石拦腰斩去!
月sè此时空着双手,一时间也不方便赤手空拳的拦住他,而牛顽石被这两下突袭搞得手忙脚乱的,作为一名弓箭手,他完全失去了先机,总不能用弓去格挡对方的长刀。牛顽石先被月sè撞了个踉跄,此时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开,再次闪躲过了这一记森寒浸骨的拦腰斩。牛顽石长弓依然没有摘下来,但是,紧接着“嗦”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促成了牛顽石最终的恶梦。
一支羽箭没入了牛顽石的咽喉,并将他临死前的惨呼闷在了肚子里。作为一名弓箭手,牛顽石最终死在了弓箭之下,而至死,他都还来不及摘下他的武器——他背后的那把长弓。似乎应验了那句很多人耳熟能详的古语:自夸善shè者死于矢、善战者死于兵、善泳者溺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