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chūn水推开了窗户。
由于周围环境清洁优美,这里并没有前院大厅里那种娱乐场所惯有的隔夜陈腐味,没有那种酒熏香闷。所以虽然有些冷,不过迎面而来的空气是那么的清洌,让人感觉那么的宜爽。
南方再冷的天,也不乏绿sè植物,这里依然如此。不过薄雾中、草叶上,也覆盖着一层霜意,譬如在提醒人们,这本就是天道赋予万物休养生息的时节。
园子很大,不仅有随处可见奇葩假山,亭台碧水,其间也星罗棋布地点缀着不少的楼阁瓦舍。
chūn水发现,对面那一排柳树之后,红砖碧瓦的平舍当中,有一间屋子也开着窗。虽然看不清面部表情,但是依然能将那个波尼亚女孩窗后倔强的身影收入眼帘。此时,她似乎也正看着自己。
chūn水微微一笑,索xìng挥了挥手。
那女孩猛地将头扭到一边,似乎有些气鼓鼓的,看得chūn水不禁哑然失笑。
“我去弄些早点来。”后面传来二十三娘的声音。
蓝sè有些过意不去,拉着她说道:“叫楼下那个女佣去就好了。”
chūn水则知道二十三娘的意图,转身笑着说道:“有些事情还是得她自己亲自去,别人不能放心。”
很明显,二十三娘是chūn水对外的联系渠道,而这条线单线则越是隐蔽,对敌越是具有迷惑xìng,对二十三娘本人也越是安全。
“对了,已经两天了,他们暂时没什么动作,但要小心,人家要变招了。还有,对面那个波尼亚女孩,告诉掌柜的,她们在这所有费用算我的。”chūn水又笑着望了望那边的窗前。
二十三娘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撇着嘴表示了自己的鄙夷:“算你的……你的还不知道算谁的呢。”
chūn水哈哈大笑起来,“你就说是他的老熟人到了,躲在船里将他吓得闪了腰,他还得捏着鼻子拼命夸的那位。”chūn水看着窗外,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个夜晚,那一幕前尘往事。
……白衣女子忽然举起木船,如同托着一只花篮,人已经掠了出去。整个人与船就像是幅会跳动的影像,三下两下已经消失在了通往湖边道路的尽头,夜空中只回荡着一串得意的笑声。
某人忽然道:“chūn水,你问题严重了。”
“咋了?”chūn水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好像看中你了,要当你丈母娘,恐怕以后你……”那边的吾凯西一脸同情,点了点头,yù言又止……
那一张张熟悉的脸,那一个个细微的动作都如此清晰,仿佛昨天。其中吾凯西已天人永隔,老沈远在北边,而他,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见。
生命如此的美好,你我本就不该死斗不休的。
那边的波尼亚女孩又看了过来,chūn水看着她,陷入了深思。生命如此脆弱而短暂,而什么,才是活着最有力的牵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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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由于没有阳光,气温比上午似乎显得更低了。
而翠云楼某间隐秘的私人处所,富丽堂皇,摆设讲究的屋里却温暖如chūn。chūn水的故人——翠云楼的“王老板”正舒服地靠在那张白sè兽皮大椅上,他的双脚上盖着一张用料和做工都属特等的绒织毯。
他前面一个紫铜火盆里的碳火烧得挺旺,火盆jīng致华美,碳也是极好的,没有一丝异味,不起一丝黑烟。
他右手边上,是一张市价二百金币的金檀木桌,桌子由于所用的是那种名贵稀少的木料,根本不用上sè,不用抛光,只是涂抹了层油料,便平整光洁,还隐约透出种金属光泽。
桌上那一套一百金币的水晶瓶子、酒杯算不得什么,而瓶子里的野参珠花酒,则是出自东边jīng灵族的特制陈酿,据说每年只出百斤。在中土市场上向来不论斤买,只以两计价,约是两个金币一两。
这位故人那长得过于jīng细,颇有些女xìng化的脸依然保养得很好,眼光开合间总是一股风流意味,嘴角带点邪气的笑。
“王老板”似乎对二十三娘还挺客气,他扬了扬手,示意她近前坐下说话。
他听着二十三娘关于最近chūn水那边情况的汇报,当听到“你就说是他的老熟人到了,躲在船里将他吓得闪了腰,他还得捏着鼻子拼命夸的那位”这句时,先是一愣,立刻就醒悟过来,接着便是哈哈大笑。
尽管只是通过二十三娘转诉,但这句话依然显得有些不太礼貌,二十三娘说完脸上似乎有些不安,但又隐约带着丝促狭的意味。
“哦,难道花少还有什么故事?”这屋子里除了那位“王老板”和二十三娘,还有一位男子。他体格粗壮,膀大腰圆,皮肤黑糙,浓眉大眼,一脸的络腮胡子陪着身上那身很普通的蓝sè棉袄,粗看起来却像是位朴素实在的农家汉子。
只是这人顾盼间自有一股威势,颇有果敢决绝之风。明眼人一看,应该猜得出其是营伍中人。
“老石,你是不知道,说起来这臭小子,还真有岳母缘。只是不知道这次,丈母娘来了没。”王怜花笑骂道。
二十三娘知道,这姓石的汉子叫石搏勒,别看他穿着朴素,和身为的“老板”王怜花站在一处,甚至显得土里土气的,其实这人,是本城最有权势的人,军事治安一手抓,手中还有翠云楼的三层股份。
至于石博勒是如何经过chūn水牵线,与王怜花混到了一起,又被王怜花“拉”下了水,则不是二十三娘所能知晓的了。
三人谈笑一阵,石博勒话题一转,便扯到了正经事上:“chūn水此番遭人陷害,我不得知便罢,既然知道了,他还进了这城,就由不得这些人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搞事!”
想当初,石博勒的内在与其彪悍外形极不相符,是个自闭、内向、骨子里有些自卑的人。而这么多年的营伍生涯下来,一路的官运亨通,坐镇一方,恰逢时局纷乱,手上握着生杀大权,气质明显发生了变化。
王怜花心思较为细密,他点点头,形式上似乎在迎合石博勒,不过说起话来却淡定得多,而且明显有开解的意思:“那是自然,咱们俩兄弟都不会置身事外,不过chūn水有chūn水的考虑,咱们还是听他的安排,不要打乱了他的部署才是。”
不料石博勒却猛地一摆手,断然道:“他明显是怕连累了咱们!要是依我,光明正大的进我营中,想干事就给他个职务,不想干事我给他挂个虚职。我就不信了,孙子们敢闹进我的大营!”
听得石博勒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虞,王怜花也不介意,继续耐心劝道:“老石,chūn水是咱俩的兄弟,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与他学院同科同级同室四年,朝夕相处,四兄弟一起泡妞打架入荒岛探险,如今只剩得三个!”
王怜花说到这里,收起笑容,脸上浮现出黯然之sè,继续道:“chūn水此人行事,必谋定而后动,如今敌情不明,针对他的不单是那个神秘组织,还有江湖上的一大群各怀心机的人物,有的是雇佣兵,有的是杀手、赏金猎人;有的为了报仇,有的为了夺宝;另外,那两江道目前风头正劲的艾河城军天涯也介入了此事,局面不是一般的复杂啊。
你我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了,我上还有双老,你下有一幼子,迫不得已,chūn水也不愿意我们行那鱼死网破之事。这点,你我都想得到。他行事,不想我们为难,我们行事,也要他别背着什么负担,心安理得才好。”
是啊,如果把王、石两家人牵扯进来,真出了什么事,依照chūn水的xìng格,怕是一辈子也不得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