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兄,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原四季不用照镜子,他只需要看看帅中行,就知道这两天疲惫不堪的折腾早已将自己原有斯文、稳重的形象完全颠覆。
天越来越冷,那满是泥斑点、罩在外面的斗篷似乎都已冻住,贴在身上硬邦邦的。
原四季不再斯文,帅中行也不再讲究。他烦躁地将斗篷的头罩扯下,一屁股坐在稀软的草地上。原四季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坐下的时候,臀部边沿在草地上挤出一股泥浆。
当初,赫连chūn水几人走在前面,之后跟着的是他的那些属下,而帅中行大队的探哨则盯着的chūn水的那些属下。但是过了那个岔道不久,由于下雨以及各种各样的干扰,探哨们的视线中已经开始失去那些人的身影。他们凭藉的只是前面那些人留下的足迹以及其他痕迹。
如今一路上都是乱糟糟的泥泞,早分不清到底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因为明明看着是陌生的参照景物,明明是没有走过的路径,,明明前方道上只有敌人留下的新鲜足迹,可这一走下去,就会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原点。
又困又冻,夜里还休息不好,白天也没有太阳,搞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现在包括帅中行在内,大家无论看那块地方,都感觉好像之前曾经走过。
队伍的士气低迷到了极点,流氓、土匪、抠门几个,已经聒聒噪噪好一阵了,所说的无非是些抱怨、指责之类不利于团结的内容。
现在看来,似乎所有事情都是不对的,所有事情都是可疑的。
而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灰衣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队垂头丧气、人困马乏的队伍一步步靠近。
这是一个类似于小峡谷的地带,这种地方,历来是兵家的险地,是埋伏的绝佳位置。
而帅中行的探哨们无jīng打采地已经进入了伏击点,但那两三个人没有任何的发现。并不是说他们不jǐng觉,而是当前的jīng神状态、肌体状态让他们的感知降到了最低谷。有一个甚至就从身披着杂草蔓藤简易伪装的“逆旅”成员脚下走过,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对方的鞋子,可是他依然昏昏噩噩地走了过去。
而站在相对高点的灰衣人来说,更是没有被发现的可能。其实,他也就只是稍稍站在一块凹进去的山岩之间,身上连那种捆绑着的简易草衣蔓带都没有。
灰衣人目光中透出一股讥讽之意,他向后面挥了挥手。于是,远处传来一阵断断续续,却很清晰地鸟鸣。
这阵“鸟鸣”当然是“逆旅”成员发出的,起着传令的作用。其包含的意思很简单:继续隐蔽,等待伏击讯号。
峡书束山道对起,眼看着那一队人马就要进入伏击带。少爷的意思很明白,检验“逆旅”这支队伍的实力,考察人才,这才是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
灰衣人原本平静垂下的手突然弹了几下,自己多久没出手了呢?刚才那一刻,他感觉到剑鞘里的剑有那么一下轻微地颤抖,然后自己右手便发生了类似于“共振”的弹了几下。
灰衣人身形一沉,人已经窜了出去。湿滑的山地对他似乎毫无影响,灰sè的身影隐藏于轻烟淡雾中,穿行于杂草乱石间,带着心中的那微微的涟漪,那一点点兴奋。
灰衣人逼近了那名探哨,如一滴天上飘落的细雨,似一丝若有若无的微风。探哨明显觉得背上有那么一点瘙痒的感觉,他抽了抽肩膀,然后转了转脖子。
这个时候,灰衣人的剑出鞘,人仿佛就不见了,只剩下那把灰sè的剑。没有剑风,没有剑光,那探哨感觉背心一凉,并没有很疼痛的感觉,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身体,譬如插入了一块豆腐,不带起一丝声响。
探哨就这样失去了知觉。灰衣人抽出自己的剑,依然无声无息,可见这一剑拿捏得十分jīng准,角度,深度,都恰到好处,并没有接触到骨头,没有发出摩擦的声响。
灰衣人左手轻轻抵住探哨后倒的身体,再一带,探哨就倒在了地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灰衣人折身向下,在这半边山坡,他的左下方,还有一名探哨。
这一次灰衣人似乎有些急,竟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暴露,他向前,整个人与那柄灰sè的剑融成了一体,只剩下了灰剑。剑,虽然一贯的低调,却快速而犀利。
剑从灌木丛中穿出来的时候,这名探哨已经有所察觉,他本能地瞪大了眼睛,张开大嘴,要大喊一声,至少也要引起同伴的注意。
他没有能看清楚那柄剑是怎么递给来的,那灰蒙蒙的影子在视觉上让人难以分辨,有些模糊,但他依然真真切切地看见了那柄剑。这个时候他嘴里受到了一股冲击,有些眩晕,稍疼,冰冷。
灰衣人从探哨嘴里抽出剑的时候,探哨就倒下了。这一次灰衣人没有抵住他下扑的身体,所以摔下来的时候,有了那么一声“咚”的声响。
这一声响,就像是“逆旅”攻击的讯号,准备已久的伏击瞬间打响。
这是一种军方配备的弩,平时民间很少见人使用,因为弩连续使用频率太慢,而且维修保养比较麻烦,有些关键部位的零件如果与标准偏差大了,会影响弩的jīng确xìng和耐用xìng。
毫无疑问,这批弩是予苏城那位石将军仓库里拨出来的,使用者原是王怜花家里蓄养的那批武士。
劲弩如“死神的宣言”,呼啸着,山道上的队伍顿时人仰马翻,一片混乱。虽然数量上达不到完全覆盖,不过霸道地气势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些许不足。
大队中有的人立刻躲在了马匹的遮挡之后,有的人抱着头蹲了下来,还有的在圆盾之后向张望,队伍后面有几个雇佣兵眼看着情形不对,已经准备脚下抹油,溜之大吉。
一位魔法师模样的男子正要给自己加持魔法防护,不料后脚跟不知被谁踩了一脚,忽地跪倒在地,却被侧面受到惊吓的马狠狠地撞了一下,整个人一头扑到在泥水里。那根手中的法杖飞到了一边,滚了几滚,又被人踢到了几丈开外。
有一名男子慌张之中推攘着阻挡住自己身前的同伴,哪知那同伴恰好转过身来,男子的双手不偏不倚一下推到了对方的胸前。正觉柔软而不乏弹xìng,手感良好,不料跃入眼帘更有女佣兵凰那张愤怒yù狂的脸,不由一怔。下一刻,早被身为丈夫的凤大喝一声,一脚踹翻在地。
就在这档口,两边山坡上的弩居然发shè了三轮,由此可见,这支人马是如何地混乱不堪。
忽然间,悠长萧肃地号角响起,帅中行一队的前、左、右三方同时响起了喊杀声,尤其是前方,那山雾湿气迷蒙的未知处,杀声震天,尤其雄浑,听那动静,怕不得有好几百人。
而左右两边山坡上的敌人,似乎是担心前方那大队人过来抢功劳一般,也不在继续蹲在山坡上狙击了,干脆一股脑地冲了下来。
初起,帅中行大队中也有些素质较高、心xìng果敢的,持着兵器迎上了那些正水银泻地般冲下来的“逆旅”成员,这下亦被对方声势压制,略略交手,也是一触即溃,只平添了些死伤而已。
这些人与帝国一般的士兵不同,简练、凶悍,丝毫不逊sè于队伍中这些常年在血肉中打滚的雇佣兵们,而纪律、团队协同上更是胜出帅中行这支“混合军”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