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崎岖的山路上,有一队人正在行进。
冬天了,万物萧瑟。山道两边愈加苍凉,却不失另一种别样的风景:树叶落尽了,岩石显得更加突兀冰冷。
这是一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感觉,孕育着的是力量,深埋的是希望,却毫不功利、嘈杂。
大家虽然因早起而犯困,却让这景致愉悦了心情。
作为年逾五十的商人,肖利自然比不得习武之人,而这段翻山越岭的捷径,让他不得不放弃马车,颠簸在马背上。
肖利痛苦地挪动着自己快要烂了的屁股,想在马鞍上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奈何也是徒劳。
而与之相反的是,一旁的崔明秀吹着欢快的口哨,轻踩着节奏,享受着这难得的zì yóu与奔放。
肖利想找点事情来做做,好忘记那因漫长和枯燥而更凸显出来的疼痛,接着他就找了个话题。
“我说崔大人,对于海森道,小的还是去过好几次的,何必劳烦崔大人跑一趟呢?是不是对小的不放心呐?”
“这个你就多虑了吧。大人之所以派我去,可见这件事情很重要。”崔明秀放缓了步调,让马儿与肖利的并行。
“对了,老肖,这次大人要的是哪种药草?”崔明秀似乎才记起来,问道。
“龙须草。”肖利答道。
“哦……”崔明秀其实对这种花啊草啊药材什么的是一窍不通,“这个龙须草很珍贵?非得大老远的跑到海森道去?”
肖利答道:“也并非如此,只是近几年,对于药草来说,也算得上是荒年了。产量少,自然就弥足珍贵了。”
“那我们这次带的钱够不够?”隔行如隔山,崔明秀对这个行毫无概念,也不知道这个龙须草贵到什么程度。
“这个……不好说……”肖利摇了摇头,“我想应该是够了吧。那边还有我的老友,要是不够,我这张脸面,也值得个百金赊账吧。”
“当真这么贵?”崔明秀一听,愣了一下,心想百金还买不动一株破草了?
“我也只是说说,我想不至于贵到这么离谱,蜜儿大人给的钱,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对了,”崔明秀又问道:“蜜儿大人是怎么跟你说的,钱不够或者没有货要怎么办?”
“蜜儿大人没说这些啊。只说要我去买来龙须草。怎么,崔大人也没问?”肖利邹了邹眉,显然始料未及。
“这个……”崔明秀没有说话,想起蜜儿那天对他说的话。
“这次去海森道,你跟着肖利一起去。十天之内,把东西带回来给我。记住,最多十二天,我要见到东西。”
刚开始崔明秀还以为不就是一点药草么,去买了来就是,就是时间赶了点。不过算算来回的路程,除去六七天,还有三四天买东西,也绰绰有余了。
现在崔明秀明白了,看来这次任务还是有那么点难度的。
崔明秀不是傻子。蜜儿的意思很明白,不管买得到买不到,买得动买不动,在十二天之内,她必须看到东西,就这么简单。
有味道的女人……崔明秀心想,放心,我的蜜儿大人,我心中的玫瑰,我的最爱,我的女王,有我在,一切都将为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想到这儿,崔明秀双腿一夹马肚,又回头催到:“快点了,老肖,你这速度和乌龟有的比了!”
“来得及,来得及……哎呦喂……”肖利无奈地催马跟上,屁股上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的声音变调,“这是最短的路程了,哎呦……您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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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道的海边,太阳升起得更早一些,子韵难得起了个大早,因为一想到今天就要带队行动了,有些兴奋。
不过当她看到chūn水递过来的行动方案时,就立刻被气得快冒烟了,因为上面就写了一个字,还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古体字!你丫的练书法呢!?
子韵强忍住满腔怒火,让自己很有风范地坐到属于她的位子上去。
“给大家解释一下这个字的意思。”子韵用不高不低的音调说完这句,低头抿了一口茶,也不看chūn水。
chūn水呵呵一笑,说道:“大小姐,这个字念‘等’。”
子韵白了他一眼,心里骂道,“你当我文盲呢?!!”
“接着说。”子韵冷冷道。
“昨晚有两只老鼠吵得我没睡好,现在直犯困。”chūn水打了个哈欠,似乎答非所问。
子韵很聪明,她看了看炎亓,见他点了点头。
“嗯。你认为应该怎么办?”子韵转过头来,看着chūn水。
“以静制动。”chūn水端起茶盏,敬了敬子韵。
这个动作似乎有些挑衅的意味。子韵大大咧咧的也没感觉到什么,倒是芸暗暗扯了扯嘴角,而这一丝微笑又不经意被炎亓捕捉到了。
炎亓心中一动,又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拼命要忘记自己的所作所想。
chūn水并没有为自己被芸看穿了心思而觉得不爽,下一刻,又很开心地微笑起来,因为他脑子里恶作剧似的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芸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嘿,这小子好像对你有意思。”
子韵高高在上地坐着,看着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脸sè一会儿这样,这样一会儿那样,憋得慌,爆出一句:“你们都在想些什么?”
这一句话,让炎亓和芸又各自纠结了那么一瞬间,可是这两个冷血动物,很快就用冷血和无动于衷掩饰住了自己的思想。
chūn水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提了起来,尤其是那边的蓝sè和哲别。蓝sè一直情绪不怎么高,而哲别看着她的女神这副样子,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想大家都在想怎么对付大金牙吧。”chūn水说道,“我先来说几点。由于帅中行对药草生意不关注,所以大金牙这号人物我们知之甚少。那么我们可以进行如下猜测:
第一、大金牙只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办了。商人么,自然是有钱好办事。当然,我们不会用钱去买通他。但是爱钱的商人更爱命。所以我们不需要花钱。
第二、大金牙不仅仅是一个商人。他可能和地方官员或者地方势力,比如帮会、割据力量等有所联系。这里也分两种情况,一是纯粹的买卖合作关系,二是为其爪牙。而根据水罗湾乡亲们的说法,大金牙和当地官府有所联系是已经确认的事实,那么第二种可能也就成立了。
那么到底是第二种的哪一种呢?我们还不知道。所以我们还不能轻举妄动。
我们的目的不是大金牙的命,而是水罗湾的药草生意。如果可以,让大金牙为破黑所用,如果不行,扶植新的代理人。”
如果是极品在这里,他一定会立刻反对,说什么“大金牙此等为非作歹的不法恶徒怎能和他们牵扯”云云。但子韵显然是已经忘却了那些“游侠”应有的风范,居然点点头,“那就一直等着?我想我们需要点行动。”
而这方面chūn水似乎与她“臭味相投”,他淡淡然道:“那就礼尚往来呗。”
子韵看着chūn水,“你说白天?”
chūn水笑了笑,又看了看炎亓,看了看芸,“白天和黑夜有区别吗?”
子韵嘟了嘟嘴,意识到他说得对,对于高手来说,白天和黑夜是没有区别,指不定白天还更好,视野大呦!
会议结束,大家都各自做各自的去了。
子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正准备回房,看见店小二端着一盘水果进来,看样子是chūn水叫的,他还掏了小费给小二。
“真是奢侈。破黑要全是这么铺张浪费的人,那还得了!”子韵心里如是想,却毫不客气地走了过去,拎起一窜黑莓。
“我说,赫连chūn水,你倒是说说这里什么时候结束?极品可不许我离开太久的。”
chūn水笑道:“我的大小姐,到底是极品听你的,还是你听极品的哦?”
“切!本小姐这是公务繁忙!”子韵急了。
chūn水脸上笑意愈浓,小声道:“这才没两天你就玩腻啦?”
都没人陪我玩!子韵心里想着,嘴上却说:“你少说废话,快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并不是没人陪你玩,去诗会、风花雪月的地方你又玩不来。晋峰那个小个子只会帮你买鸡爪,那个小胖子夜除了上树掏鸟下河捉鳖,还能玩出啥花样呢?
chūn水当然知道她想什么,暗暗一笑。
“这个……真不好说,我又不是神……”chūn水老老实实地答道。
“你早说这句不就得了!”子韵生气道。
chūn水也不生气,戏谑的颜sè又浮上脸庞:“老板你稍安勿躁。其实就算哲别没shè翻那条船,就算大金牙第一天就俯首称臣地欢迎我们,我们还是得在这里玩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子韵没听懂,的确没听懂,“什么意思?”
chūn水把头凑了过来,小声说道:“您那,现在不能在破黑总部。老虎在山头,狐狸不会露尾巴。”
子韵听罢,眨了好几下眼,大声说道:“你们在搞什么?麻烦你一次说清楚!”
“嘘……”chūn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且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子韵。
“你少来这一套,打开你的賊耳朵不就好了!”子韵不以为意,又大声说道。
子韵当然不是傻瓜,她清楚chūn水指的是什么,但她的确是非常不以为然,看着对面这家伙鬼头鬼脑的样子,甚至有些怀疑他存着什么不良动机,是不是打算挑拨离间,破坏破黑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chūn水看着子韵的脸sè,知道自己好心再一次成了驴肝肺。他叹了口气,真心觉得自己干嘛要在这里浪费时间,自己其实不止一个法子可以搞定那半张图,何不快刀斩乱麻地拿下那半张图,解决了自己的身世问题呢!
chūn水无奈地耸了耸肩,让理智再一次战胜了“邪恶”,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好吧,是这样的,我们打算试探下一个人。”
“谁?帅中行?”子韵问道。
chūn水点了点头。
“你们?你,还有谁?”
“极品。”
“就这样套狐狸?连老虎一起套了?你们好大的胆子!”子韵得知被蒙在鼓里,哪能不生气。又想起自己要来这里的时候,极品是万般阻挠,原来都是作秀!
极品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会演戏了?对了,就是自从这个赫连chūn水出现了以后!哼!看来真是让这一颗老鼠屎,打坏了破黑一锅大好的汤呀!
chūn水再一次展现了他良好的表演天赋,无辜地眨了眨眼,“老板不要生气嘛,我们这也是为了破黑好。您想啊,那帅中行,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心思是何等的缜密。而且他若真有什么想法,肯定把你当做核心盯得死死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变故。所以我跟极品商量,就把您给一起套了……”
子韵脑子里立马涌现出无数念头。其中一个就是,极品居然这么信任chūn水,如果这个赫连chūn水想动什么念头的话,自己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不行,帅中行得搞定,你,我就更要搞定!不是不是,一切为了破黑……
“那总部那边都安排得妥妥的了?你们擅自做这样的安排,要是造成无谓的伤亡,我可决不轻饶!”
“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chūn水一如既往的自信。不,是自大,至少子韵绝对是这么认为的。
子韵也没耐心听chūn水讲他们如何如何挖的这个万无一失的陷阱,她选择信任,她信任极品,也相信房、夜、晋峰他们的能耐,至于这个chūn水嘛,还只能算是凑合!
chūn水看着子韵有点郁闷的脸,有点过意不去,拎起一串蓝莓送到她嘴边,“来,消消火。”
子韵不知怎的,就想起那rì在翠云楼里,那个jì女往chūn水嘴里送葡萄的场景,没来由地老大不爽,忍不住嘀咕了句:“sè胚!”接着从盘里左手右手各拎了一串,径自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