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心情平复下来,两人坐好说话,诗韵奉上香茗。
秦雷这才有空问起永福的身子,永福微笑道:“多亏诗韵姐姐调养,没有往年那般难过了,只是仍没有力气,举箸提笔诸多不易。”
秦雷望向诗韵,她点点头,柔声道:“公主的身子确实比年前大好了,只是因为血气不足,又虚不受补,所以冬里仍比较难熬。”
秦雷想了想,沉吟道:“我在南方时咨询过一位名医,她也是这般说法。而且给过一个法子,李小姐看看可用不。”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信笺,递到诗韵手中。
“李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永福挪揄问道,被秦雷恶狠狠瞪一眼,才委屈巴巴的闭上小嘴,靠在软榻上望着两人。只见两人一般的青春年少,一般的风华正茂,男的俊朗不凡,洒脱飘逸;女的秋水为神.冰肌玉骨,虽倾国倾城,但不见奢华,唯觉淡雅。
虽然心里酸酸,永福也不得不叹一句,真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的一对啊。
诗韵接过信笺,先打眼一看,微笑道:“王爷的字大有长进,颜筋柳骨,已得三分神韵,再下去一年,您的楷书便可有所小成了。”虽然从来不以老师自居,但看的出来,她对自己的教学成果还是很在意的。
秦雷呵呵笑道:“都是老师教的好,学生会继续努力的。”用老奸巨猾形容他有点过分,但怎么也算小奸大滑吧。无论如何也不会自摆乌龙,把云裳地亲笔手书拿来给诗韵看。
诗韵淡淡望他一眼,视线便飞快的转到信笺上,但秦雷还是感受到了她目光中的欢欣和赞许。若不是见诗韵陷入沉思,他定然还要再表些天天向上之类的决心。
兄妹俩紧张的望着诗韵,好久才听她沉吟道:“这位前辈高屋建瓴,别出机杼。既然内调效果甚微,借助外力说不定能收到奇效。”说着对永福微笑道:“王爷带回来的法子上说,今年冬里寻一处温泉。再配合着按摩药膳,将公主体内的虚寒之气除大半,即使一时不能痊愈,冬里也会好过得多。”
秦雷惊喜道:“真的吗。永福真的不用遭罪了吗?”永福也欣喜道:“诗韵姐,是真地吗?”
诗韵捂嘴笑望着这兄妹两个,肯定的点点头道:“以前咱们的目光总是放在汤药针灸上,却是忘了借助天地自然。民女觉得这法子七成管用。”
秦雷爱怜地揉揉永福的小脑袋,哈哈笑道:“太好了,诗韵说管用就一定管用,”说着。心里向南方那位名医作个揖,道声抱歉抱歉,然后大包大揽道:“找温泉这事就包在大哥身上了……”话音未落。却见永福和诗韵吃吃笑。一时摸不着头脑。弱弱问道:“怎么了?”
永福娇声道:“大哥真笨,咱们家地温泉别院离着中都又近。温泉也是大秦屈一指的,干嘛还用费劲去找啊?”
秦雷尴尬的笑笑,按在永福脑袋上的大手稍微加紧,宠溺道:“那就去温泉山庄吧,自己家地地方,住着还舒心。”
永福小手轻轻掰住秦雷的指头,把他的大手从自己头上拿开,瘪嘴道:“都把永福的头弄成鸡窝了。”说着却不撒手,抓着秦雷地大手,祈求道:“大哥与我们同去吧,反正你本来也要疗养的。”
秦雷本来打算去京都西面三十里的荣军农场休养生息,却也不忍心拒绝妹妹难得地请求,正在沉吟权衡间,便听永福加码道:“诗韵姐姐也去哦。”诗韵大羞,便要给永福呵痒,两女笑作一团。
诗韵那无限美好地背影倒把秦雷看地一呆,点头道:“好吧,我去跟父皇说说。”温泉山庄在中都西南方向,离着荣军农场十几里的距离,与美人在侧带来地欢愉相比,倒也不是不能克服。
永福自然高兴异常,兴奋的小脸通红。就连素来沉静的诗韵也不禁喜上眉梢,让秦雷不再后悔自己的决定。
三人商议一下行程,见永福已经有些乏了,秦雷便起身告辞。永福留他用饭,秦雷笑着谢绝道:“还是去瑾瑜宫吧,不然就太不孝了。”听秦雷这样说,永福只好依依不舍与他话别。她推说身子不好,不能出屋,便让诗韵代自己出去相送。
两人哪还不知这是永福故意给他们留的机会,秦雷朝永福感激笑笑,先行往外走去,诗韵向永福福了福,便加紧在后面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永福宫,又默默走了一段。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碧绣林里,秦雷便放慢了脚步,等诗韵跟上。
望着眉目如画的少女,秦雷轻声道:“也给你准备了份礼物,
送到后面去了,你回去时看看吧。”
诗韵微微点头,轻声道:“谢殿下。”也许是因为方才永福挪揄,也许是深宫大院让她太压抑了。华林苑中的诗韵,却没有小清河画舫上的那个俏公子那般大胆明快。
秦雷也知道她在这里放不开,呵呵轻笑道:“再坚持两天,等出了宫就不必这么拘束了。”
诗韵感激的点点头,对于秦雷可以体谅自己,她还是很高兴地。
把秦雷送到竹林外,直到他登上马车挥手作别后,诗韵才转回永福宫。见永福公主已经睡下,诗韵便轻手轻脚回了房间,只见桌上多了一个古色古香的琴匣。
诗韵歪歪头,幸福的笑了。方才在外面,见了秦雷给永福精心挑选的礼物,虽然不可能表现出来,但女孩的心里还是有小小的失落。此时终于见到属于自己的礼物,竟然也是一具古琴。诗韵便明白,秦雷在告诉自己。她和永福公主在他心中是一样重要的。
至于里面到底是架什么样地琴,诗韵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秦雷心里有没有自己。怀着这种愉悦的心情,女孩反手掩上房门,轻快的走到桌边,嘴角微微上翘,眼睛也眯成新月一般,伸手轻轻抚摸着琴匣。
终于忍不住伸出双手,缓缓打开琴匣。一张枣红色的古琴便映入眼帘,望着琴上“桐梓合精”四个秦篆小字,诗韵必须要紧紧捂住小嘴,才能让自己不出惊呼来。
‘绿绮’!竟然是‘绿绮’!司马相如的‘绿绮’!姑娘自然知道,这也是弹出‘凤求凰’的绿绮,又羞又喜间,一抹酡红浮上如玉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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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位一次送出两把绝世名琴的隆郡王殿下。正在一脸肉痛地对属下着牢骚:“知道比给一个姑娘送礼物更痛苦的事儿是什么吗?”
石敢小声道:“是给两个姑娘送礼物……”
秦雷摇头道:“错,是给两个住在一起的姑娘送礼物……”
石敢额头见汗,不敢接话。他知道秦雷为了得到这柄能与‘焦尾’相提并论的古琴,差点派兵打劫了胥家……
好在秦雷这种终日不见银钱地大爷。对身外之物向来看的很淡。等到车在瑾瑜宫门口停下时,他已经忘了自己万金博一笑的壮举,跳下马车把迎接自己的小弟抱起来转个圈才放下。
秦霄拉住秦雷地大手。仰头望向他。甜甜叫声:“五哥。我很想你……”
秦雷哈哈笑着捏捏他的腮帮子,从身后掏出一副精美无比的银弹弓。宠溺道:“这不来看你了吗?”
秦霄一见到漂亮的弹弓,顿时把那点小大人劲抛到脑后,雀跃道:“我要我要!”说着伸出肉呼呼地小手,想要去够秦雷手中的弹弓。秦雷故意逗他,把弹弓举得高高的,让小秦霄踮脚够不着,急得抓耳挠腮,一蹦一蹦地想要抓住那弹弓。
两人笑闹一阵,秦雷才露个破绽,让他夺了去。秦霄双手捧着弹弓,欢呼道:“拿到了,拿到了……”撒欢小兽一样,高兴地不得了。
秦雷劈手把他拦腰夹起,故作凶狠问道:“小子,拿着这件武器,你准备做些什么?”
秦霄拿着弹弓虚射几下,奶声道:“打坏人!”
秦雷好奇问道:“谁是坏人?”
“山阳姐姐,还有她娘,他们老欺负我和母妃。”小七愤愤道。
“秦霄,住口!”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地瑾妃娘娘严厉道,说着朝秦雷笑笑,温声道:“别听小孩子胡说,他只是跟山阳闹些小别扭。”
秦霄委屈地瘪瘪嘴,小声嘟艿溃骸八们整天来咱们这闹腾……”
秦雷知道深宫里长大地孩子,惯不会不知轻重,定是想让自己这个哥哥给他们娘俩撑腰才会这么说的。想到这,捏捏秦霄地小鼻子,把他放下,沉声道:“放心,有五哥在,断没人敢欺负母亲……还有你个小家伙。”觉得说得有点严肃,秦雷呵呵笑道:“你得多活动活动了,都成个小胖墩了。”
秦霄双手使劲挤着腮帮子,愁眉苦脸道“没有……”又逗弄几下秦霄,秦雷把两袋铜丸和另一个弹弓递到他手里,吩咐道:“你和你六哥一人一个弹弓一袋铜丸,不许独吞知道吗?”
秦霄认真的点点头,把东西抱在怀里,奶声道:“我这就去找六哥去。”秦雷拍拍他的小脑袋,笑道:“去吧。”秦霄朝瑾妃看了一眼,见她也点头,这才欢呼道:“找六哥去了!”颠颠的跑出了瑾瑜宫。
秦雷这才向瑾妃恭敬地行礼道:
……”
瑾妃娘娘颔微笑道:“快进屋吧,院子里冷。”
离饭点还有半个时辰,两人便先进屋吃茶说话。秦雷先把从南方带来的几箱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奉上。
对于儿子的孝敬,瑾妃自是非常高兴,命宫人抬到后面去,掩嘴笑道:“你这孩子,南楚宝香的胭脂水粉,放在宫中都是稀罕玩意,怎么能论斤往家称呢?”
见瑾妃中意自己的礼物。秦雷也很高兴,拿起桌子上一个大苹果,‘咔嚓’啃一口道:“这是南楚准备卖给咱们大秦一年地量。当时南方大乱,宝香的商人便被阻在了荆州府,只求尽早脱手,孩儿就给包圆了。”
瑾妃见他无拘无束的样子,心里百感交集,转瞬又笑道:“都说你在南方是个小霸王,没想到是个欺行霸市的霸。”
秦雷挠挠头。嘿嘿直笑,过一会才好奇问道:“这次怎么没见着沈家舅母?”
瑾妃娘娘面色怪异的看了秦雷一眼,又把视线飞快地移开,勉强笑道:“你舅母家在宫外。只是因为为娘寂寞,时常进宫陪我说话。却也不能总在这里,见不到也是正常。”说着有些吃味道:“怎么,想她了?”
秦雷不好意思笑笑道:“就是每次来都见着。都习惯了,随口一问罢了。”他还真有点想那个让他倍感亲切的舅妈,但见瑾妃神色不对,只道她俩闹别扭了。是以随口搪塞过去。
没想到瑾妃听了却幽幽道:“你该想着她……”
秦雷被瑾妃捉摸不定的态度弄得有些糊涂,奇怪问道:“母亲何出此言?”
瑾妃微微有些慌神,又很快调整过来。轻笑道:“为娘是说你舅母对你那么好。你可不能忘了她。”
秦雷只好把满腹狐疑压在心底。点头道:“孩儿明白。”
瑾妃似乎失去了谈兴,坐在那里有些心不在焉。与秦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秦雷心中别扭,却仍按着性子,与瑾妃陪坐。他感觉对午饭的期待前所未有地强烈,不是因为馋了饿了,而是为吃完了好开溜。
好不容易捱到饭点,宫女请二位贵人偏厅用膳,两人都有些如释重负,起身往饭厅走去。
刚刚拿起筷子,却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有女子的叫骂声,还有小孩的喊叫声,秦雷听了,微微皱眉道:“是小六小七的声音,母亲只管用膳,孩儿出去看看。”
瑾妃娘娘本来也要急着起来,听到这话便重新坐下,微微点头,轻声道:“小心些,别惹出祸端来。”看来她对外面地事情清清楚楚。
秦雷起身撇嘴笑道:“母亲放心,孩儿不是刚回来时那个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小质子了。”说着转身出了偏厅,往院子里走去。
瑾妃怔怔的望着秦雷挺拔如山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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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走到门口,只见院子里已经乱做一团,瑾瑜宫地太监侍卫甚至是宫女婆子,与一群外来的侍卫太监在大门口扭打叫骂的对峙着。那些外来的侍卫太监身后,一个劲装打扮地锦衣少女,正捂着脸,恶狠狠道:“给本宫打进去,找那臭婆娘讨个公道!出了事情本宫负责!”气焰嚣张至极。“不交出那两个小兔崽子,本宫就砸了这破瑾瑜宫!”颇有跳脚骂街的泼妇风采。
秦雷仔细辨认,才认出那是久违的山阳公主,半年多不见,她地身量更高了,似乎脾气也更大了。当初还是亲自动手,现在已经知道派手下出场了。秦雷心中笑道。这时候老六老七从人群中钻住来,跑到秦雷身边,小心翼翼叫道:“五哥……”
秦雷板着脸问道:“闯祸了?”
老六刚要张嘴,老七却抢着道:“不关六哥地事,是我把那婆娘打了。”老六只好低头小声道:“我没拉住他,是我地错……”
秦雷拍拍两个小家伙的脑瓜,微笑道:“只要你们不欺负弱小,五哥就不怪你们。”不知道瑾妃娘娘听到这话,会不会再也不让小六小七跟秦雷见面。
活土匪教出来只能是两个小活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