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在逃跑,狐狸在逃跑,老鼠在逃跑,就连上千只野狼组成的狼群也在逃跑,草原上所有的动物都在逃别,它们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逃亡大军,它们甚至明目张胆的穿过军营,当着上万名士兵的面,夺路而逃。
突然间这些穿过军营的动物齐齐来了一个急煞车,它们就象是一群没头苍蝇似的在军营里团团乱转,最后竟然躲在军营各个yīn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一时间军营里除了一万名士兵外,又多出两三千只兔子,七八十只野狼,两只狐狸,和一只把脑袋扎进干草堆里死也不愿意再出来的雄狮!
几千只动物和一万名士兵大眼瞪着小眼,整个军营竟然成了一个露天动物园!突然有人发出一阵惊喜交集的叫喊,伙房的主管赵伟竟然带着一群伙头军,手里拎着菜刀冲出来,追着几十只兔子到处乱蹦,赵伟举着菜刀高声叫道:“快啊,大家快点上来帮忙,不要让它们跑掉了啊……”
冲出伙房,看到面前足足几千只兔子,赵伟呆了半天,才傻傻的道:“喂,这些可都是大块大块的鲜肉啊,你们干嘛不捉?”
军营里响起一片从鼻子里发出的轻哼,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里骂道:“没有眼sè的笨蛋!”
子夜扭过头,正好和姜上的目光对视在一起,两个人同时看到了对方眼睛中的担忧。
站在了望台上的士兵不敢置信的揉着自己的眼睛,过了好半晌,他才扯开嗓子拚命叫道:“我看到人了!我看到了一大群人,黑鸦鸦的一大片啊!他们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军营走过来,他们的人数真的好多,我估计至少有五万人,不,至少有十万人!天哪,他们把我们包围了!!!”
那个哨兵叫道:“他们的手里握着武器呢,好象都是一些木棍什么的东西,他们拿着那些东西干什么?难道他们打算用那种玩艺来进攻我们的军营?他们人数虽然要比我们多出十倍,但是就这样来冲击军营,他们不是找死吗?咦,那个走在最前面的,不就是我娘吗?”
子夜迅速冲上了望台,在他视线范围之内,到处都是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人影,数以十万计的人,正用一种绝不正常的姿势,一步一步向军营逼进。不时从他们中间传出一声声野兽般的哀号,一阵劲风拂面而过,子夜微变,沉声道:“准备战斗!”
看到那个哨兵还傻傻的站在那里,子夜抢过他身上的号角,嘹亮而高亢的号角声随之在整个军营上空回荡。
“喂,他们怎么可能是我们的敌人?”那个哨兵叫道:“那里可有我娘啊!”
“我不管那里有谁,”子夜冷然道:“如果你真正上过战场曾经从死尸堆里打过滚的话,你就会明白,从他们身上传出来的,是死亡的味道!”
柏宁带着黄翔和十位大队长从帅帐里冲出来,隔着木桩之间的缝隙,柏宁看到不断向军营逼近的人群,他嘶声叫道:“你们都傻了吗?听到紧急作战的号角,为什么还不立刻行动?弓箭兵呢,立刻准备放箭!”
站在了望台上的士兵急叫道:“报告万夫长,我娘也在人群里啊,他们也许都是结伴来看望我们的家人啊!”
“放屁,是你娘就不是敌人了,是你娘你就不知道吹响号角了?外面有多少个你娘?不要告诉我那十几万人都是你娘?更不要告诉我,那十几万人都是因为想念儿子,而大老远的跑到我们这里,表演什么千里寻子的好戏?!”
柏宁指着哨兵怒吼道:“你他妈的给我滚蛋!一会我就派你加入先锋队,让你去和你娘团聚一下,看看你娘是如何对待你这个儿子的吧!”
子夜拍拍那个哨兵的肩膀,沉声道:“仔细看看你娘吧,看看她手里到底拿了件什么‘武器’!”
那个哨兵的身体猛然哆嗦起来,他颤声叫道:“我娘的手中拿的是一根、根、根……骨头!”
“对!”子夜和声道:“如果你还没有上过战场,对人体骨骼和结构还不太了解的话,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你娘手里拿来是一根腿骨,从它的长度上来看,应该是人的腿骨吧!你看看,那根腿骨好象还削尖了呢,怎么也算是一件比较锋利的武器了吧?”
那个哨兵真的傻了,他呆呆的望着自己那个手里握着根腿骨,用一种绝不正常的动作一点一点向军营挪动的老娘,他的老娘突然眼睛里绿光一闪,一只逃无可逃已经被吓得全身瘫软的野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鸣,就被削尖的腿骨狠狠刺穿。哨兵的老娘望着腿骨上穿的野兔,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怵然的尖笑,她突然大嘴一张,一口咬到还没有断气的野兔颈部,再用力一扯,鲜血和兔毛在空中飘飞,她就这样一口一口的咬下去,不一会一只几斤重的野兔,连皮带骨就被她生生撕咬干净,连一根骨头也没有剩下。
一种冰冷的感觉涌遍这个哨兵全身每一个汗孔,子夜冷然道:“现在你还认为,她是你的娘吗?我敢和你打赌,如果换成你被穿在那根腿骨上,她一样会一口一口的把你吃光啃尽!当然了,她未必有这样的好胃口,不过外面有十几万这样的人,把你连肉带骨头分开,还不够他们一人吃上一口的!”
哨兵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老娘,他的全身都在颤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放声大哭:“不,她不是我娘,她绝对不会我娘!我一定是在做梦!对,我一定是在做噩梦!我娘平时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她怎么可能会生生咬死一只兔子,再象只野兽似的把它撕碎咬烂了?!!!”
“你真的确定自己是在做梦?你真的敢确定,那个比野兽更象野兽,已经没有一丝人xìng的东西,不是你原来的老娘?”
子夜淡然道:“你手中不是有弓,你身上不是有一匣羽箭吗?如果你确定这只是一场噩梦,或者她并不是你的娘,那么你就用弓箭狠狠的shè她,直到把你的噩梦shè醒,把冒充你娘的野兽shè光!但是假如这一切是真实的,那么作为她的儿子,你更应该亲手shè杀了她,让她彻底摆脱这种人最可怕的人生经历!”
那个哨兵凝望着几百步外的那头野兽,全身都在颤抖,子夜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走下了望台,直接走到柏宁面前,道:“报告,我有一个提议,希望能够得到批准!”
“我观查了很久,那些敌人的行动速度很慢,就算他们他们能发动所谓的冲锋,只怕也顶不上我们一个正常人的行走,所以,我想请长官下令,打开军营大门,将我们所有士兵拉到外面,请大家好好观赏一下我们即将面对的敌人!”
听到子夜的提议,柏宁和黄翔都睁大了眼睛,黄翔低声道:“傲子夜,你想干什么?”
“没有什么,我只是想让大家认认亲罢了。”子夜的声音很平淡,他悠然道:“那个哨兵能从十几万人群中认出自己的老娘,我想并不算是偶然吧。我们这里的士兵,说不定有不少能在外边找到自己的亲人呢!让大家在外边列队,去和自己的亲人进行最后一次话别,这样才不枉某些人的一片好心嘛!”
柏宁和黄翔面面相觑,过了半晌,柏宁才涩声道:“你是说,这批围攻我们军营的‘敌人’并不是随机走到这里的,而是经过某些人的刻意安排,专门利用士兵和亲人的血缘关系,对我们的士兵进行心里压迫?”
子夜沉声道:“无论是任何推测,都需要实践的验证,把大家拉出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八千名刚刚征召入伍的新兵,走出军营在老兵的指挥下列出一个横队,他们睁大了眼睛,努力在人群中搜索,突然间有人指着前方放声哭叫:“大哥,那不是咱们爹吗?小妹,娘,大嫂,我们一家人全来了啊!”
两个士兵突然丢掉手中的武器,向前飞奔,柏宁急叫道:“你们两个混蛋,你们眼睛都瞎了吗?快点给我回来!来人啊,立刻把他们给我追回来!!!”
子夜面sèyīn沉如水,淡然道:“不用!”
两个士兵飞奔到自己的亲人面前,他们突然愣住了,他们瞪着自己的亲人,看着他们早已经不chéng rén样,隔着十几步远都能闻到一股浓重尸臭味的身体,在他们亲人的身体上,不知道有多少条白sè的还在不断蠕动的尸蛆挤成一团。他们的老爹对着两个儿子微微一笑,脸上早已经腐烂的肌肉竟然片片碎裂。
这两兄弟的大哥嘶声叫道:“不对,小弟我们快跑!”
他们终于醒悟过来,但是已经晚了,他们已经被几百个混身散发着尸臭味的身体给彻底包围了,这些身体都是他们熟悉的,其中有邻居张大妈,有成天跟在他们屁后面想学习如何爬树去摸鸟窝的小虎子,有弟弟在入伍前在干草堆里chūn风一度的情人,有哥哥过门才三个月的老婆……这些现熟悉不过的邻居、朋友、亲人一起对着这两兄弟伸出了双手,在人群中两兄弟拚命挣扎,但是在他们的四面八方都是手,带着尸臭味的身体排山倒海一样的向他们挤过来,把他们的四肢牢牢挤死,然后十几张还沾着血丝的大口就一齐向这两兄弟身上咬过来。
两兄弟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他们拚命扭动身体,想从人海中挣出一条血路,但是他们已经被彻底淹没了,血花一点一点从他们身上飞溅,他们的惨叫足足延续了五分钟,才慢慢平淡下去。
站在军营前的军人全部脸sè煞白,他们中间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从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亲人,但是看到那两个兄弟的最凄惨结局,再没有人敢冲上去,他们只能用力的哭放声的叫,一时间整个军营前充满了悲伤和绝望的哭泣。
突然间恶来也瞪大了双眼,他指着人群中的某一个角落,狂吼道:“子夜哥哥你看啊,那是黑子和二牛啊!”
也许是因为中箭太多,全身的血液都被放干的关系,也许是他们吃的那种毒草,不但可以激发出生物的噬血本能,更拥有类似于香料的防腐功效,黑子和二牛虽然全身的肌肉都萎缩在一起,但是竟然还保留了原来的面容!他们的身上仍然带着那一百多枝狼牙箭,在他们的手中,仍然死死捏着一枝沾满羌族骑兵鲜血的长枪,拖着他们僵硬的身体,一步步向前靠拢。
在黑子和二牛的身后,是一大群身上还披着残破的皮甲,手里捏着五花八门的武器的阵亡士兵,在这些士兵中甚至还有坐在骷髅马上的羌族骑兵!这些在战场上曾经拚得你死我活的士兵,竟然联手结成了一支死灵大军!
“娘,对不起了!”
在了望塔上传来悲伤的长嗥,在弓弦的劲颤中,一枝羽箭呼啸而出,那枝羽箭竟然划落两百步漫长距离,直直shè到一个老妇人身上,那个老妇人疑惑的望着自己胸前突然多出来的那枝羽箭,她伸出把羽箭拔出来,三角型的青铜箭头随之在她的身上带出一大片已经没有鲜血的腐肉。她将羽箭送到嘴里,对着青铜箭头狠狠咬了一口。
可能是觉得味道不好,她将羽箭丢到一旁,又随口吐出几颗带着血丝的牙齿,继续捏着她手中的那根腿骨,向前迈进。
望到这一幕,站在军营前的士兵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子夜慢慢走到所有士兵的面前,道:“那里站着你们的亲人,但是现在我只能说,他们已经不是人了!刚才那两兄弟的结局我想已经给大家演示得够清楚了,我还得告诉大家,你们已经没有家了!”
没有人说话,他们有些士兵已经从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或同村的村民,有些还在徒劳的寻找,整支部队都沉浸在一种悲伤和绝望的气氛中。
“如果你们真的爱自己的亲人,真的想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那就握紧你们手中的武器,去拚死做战!”
子夜指着面前的人群,沉声道:“你们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他们已经死了!他们应该入土为安,而不是成为僵尸,在整个大草原上东飘西荡。这一战不是为了什么大商帝国的荣誉,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你们挥动手中的武器,将他们的身体砍成无数碎片,让他们的灵魂得到真正的安息吧!这是我们这些人唯一能做,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擦掉你们眼睛里那无聊的泪水,只有娘们才会什么也不做,只知道坐在地上抓着自己的头发在那里哭天呛地,想得到别人的同情!”子夜狠狠瞪视着眼前每一个士兵,冷冷道:“天是无眼的,地是不公的,想要为自己的亲人报仇,就紧跟在我的身后杀出一条血路!不管在背后是谁主导了这场惨剧,我们都要他血债血偿!!!”
一股凄厉的杀气,随着八千名士兵粗重的呼吸慢慢腾起,所有人都死死捏住了自己的武器。子夜猛然暴喝道:“如果看到你的亲人,哪怕他正在对你微笑,哪怕他张开双臂欢迎你和他进行一次拥抱,甩起你们手中的武器,给我一刀狠狠砍下去!”
一名士兵颤声叫道:“可是他们都不怕死不怕痛,就算是箭shè穿了他们的身体,他们也一点事都没有,我们怎么和他们战斗啊?!”
“怎么战斗?!”
子夜笑了,他笑得张狂而诡异,他幽幽冷冷的道:“一箭shè穿身体,他们可以不怕,那么你就一刀砍下他的脑袋!如果他没有了脑袋还能往前走的话,你就把他的双腿给我再砍下来!他们不就是一群连走路都一拐一拐的残废嘛,他们不就是靠指甲、牙齿来攻击你们吗,你们也去抓,去咬,去踢,去使出你吃nǎi的劲去狠命踹啊!我们眼前的这一切还不够疯狂吗?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你只有把自己变得比这个世界更疯狂,你才可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明白了吗?!”
那名士兵连连点头,他猛的抽出自己身上的武器,嘶声叫道:“我明白了,大哥你才是真正的亡命之徒!我会一直死死跟在你的后面,只要你敢和那群野兽用牙齿对拚,我就敢对准他们的脖子狠狠咬下去!”
对,亡命之徒,子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要的就是这种气势!
子夜扛起自己那柄加长版目雷纹刀,走到那些用铜链拴在一起的奴隶兵面前,手起刀落把他们身上的锁链一一斩断。
“拿起武器准备作战吧,杀死这些敌人你们不会得到任何金钱赏赐,但是你们可以抢回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