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大楚乃天下第一强国,疆域万里,人口亿万,要有效控制和治理如此庞大的帝国,从中央到地方,从七品县令到一品大员,帝国所需要的官吏何止万计。
文人寒窗苦读,经历重重竞争与选择之后进入仕途,自然不会各个都想着当个七品小吏,粗茶淡饭对付着过自己的小日子。就算是初始当官之后清廉的,在经受过官场的浸染之后,大多数也就不再坚持最初的想法,锦衣玉食,步步高升,谁人不想?
随着当今皇帝项风逐渐的年迈,在精力不济与软玉温香之中渐渐开始不理朝政,而将大多数朝政交付于内阁自理,也就是说,如今大楚帝国这艘庞大巨舰的掌舵者已经在事实上变成了大楚第一首相杨钊。官场之人的嗅觉自然是异常的灵敏,只要不是耳不聪目不明之辈,自然都知道,他们的大好前程已然着落在了这掌握着官吏任免的生杀大权的杨相国手中。
虽然这杨相国出了名的“急公好义”,上任初始便广施仁义,大笔一挥,便将大楚以能力为先的选官递补空缺的任职标准变成了以资历为优先,更是大举加强了文官的恩荫制度与捐输制度,让一大批无德无能,不以政绩为意,不以自身能力为念素来尸位素餐的官员对其歌功颂德。
想要飞黄腾达的人不再少数,可毕竟僧多粥少,往往官位只有一个,可谋取的人却有数十甚至上百。如何在这激烈的官场竞争中脱颖而出呢,答案自然依旧着落在杨丞相的身上,因此丞相府的后门自然是无可避免的被踏破了无数次不止。
然而身为丞相的杨钊,自然是国事家事天下事的一大堆,日理万机之中自然没有太多闲功夫的接见那些走后门的官员,更何况丞相岂是说见就见的,没有一定的官职,没有一定的关系,对不起,大门都不会让你进。
于是乎,那些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官员们做父母官不行,可对于与自己前程攸关的事情自然是智计百出,走不通丞相府的后门,自然而然的曲线救国的道路就被有心人给钻研了出来,于是乎,六杨之中另外的几人便很快成了他们巴结的对象。他们虽然不如杨钊一般手握重权,紧抓官吏的任免之权,但若是让同样身受恩宠的他们高兴了,无论是向堂哥杨钊打个招呼也好,还是接着入宫探望贵妃之时求着自己的姐姐或者妹妹给皇帝吹吹枕头风,又或者是直接面对皇帝的时候于饮酒玩乐之间将拜托自己的人推销出去。
久而久之,长安的官宦们便都知道了,若是所求的官职不是二三品的关键位置的大员的话,与其求日理万机的杨相国,不如求贵妃娘娘的三个姐姐和杨锜、杨銛这两个侯爷。
这其中,在长安城内年轻英俊而又和善的长宁侯杨銛却是出了名的豪气干云,有求必应。因为这年轻侯爷的喜好十分的简单,他对那些绝世的美女似乎并不特别感冒。许是因为小时候过惯了苦日子,在这位侯爷富贵之后,却是对钱财、宅第和田地这些所谓的身外之物有着几乎执着的追求,知道他喜好的人们自然是投其所好,处处逢迎满足他这些简单的喜好。
长宁侯府在搬迁到原先的宁王府之后,以各种借口拜访长宁侯的官吏便从来没有间断过,而杨銛侯爷本人对这种日复一日的迎来送往的应酬却是乐此不疲,因为每一次他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许下几个看心情才会完成的承诺,他便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收获。
这日掌灯时分已过,长宁侯府门前的车水马龙依旧未曾得到丝毫的减轻,侯府自然也不是谁都可以得到进去的机会的,而能够亲自得到长宁侯本人接见的自然也是少之又少,大多数的官员都只能在门前按照次序的等待着,然后将自己带来的“薄礼”放在门房之内,然后留下自己的拜帖,或是不死心的坐在马车中,或是忐忑不安的回到府中,一边担心着自己的精心准备的薄礼是否够份量,一边等待着长宁侯府中的回音,但大多数时候自然是音讯全无。
从这些繁忙的迎来送往的场景中,得益的自然是长宁侯爷本人,苦的自然就是底下人了,尤其是侯府的门房专门负责接待的几个仆役,他们整天忙忙碌碌的,所经手的财物可说是无数,可他们自然是没有胆子从中扣取一丝一毫的,因为侯爷的心腹管家大人便在他们的身后盯得死死的。长宁侯的财富富可敌国,一掷千金的事情可不少,但对底下人却是出了名的吝啬,门房的下人们整天累死累活的,所经手的无数财富却没有一分是自己的,更是难得能够得到上头发下来的三瓜两枣的赏赐,再加上在门前迎来送往之中面对的各色官吏多了,久而久之这眼界也就渐渐高了起来,这脾气也就渐渐适度大了起来。
俗话说宰相门房七品官,这长宁侯府的门房自然也差不多,这眼睛可都是长在天上的。侯府每天要接待的官员数以百计,每天要用眼睛看自然是很累人的事情,时间长了,门房负责接待的下人们也就懒得看这些人的嘴脸了,哪管你是谁,放下东西留下拜帖走人,至于那些能够被长宁侯接待的大人物,自然有身后的管家负责看顾,主动迎上前去。
“下一个。”一个仆人接待完了一个官员,惯例的喊道,准备重复着这种无聊无趣的事情。
“敢问,这里是长宁侯府吗?”一个青年眉开眼笑的问道。年轻的声音引起了下人的好奇心,终于挪动了一下抬到了天上去的眼睛,带着疑惑而且好奇的情绪看向了说话的青年,这青年十分的英俊不凡,并不同于那些大多数或是肠肥脑满或是獐头鼠目的官员。
“这里当然是长宁侯府,敢问这位公子有何事?”眼前的少年长相不凡,起初下人还以为这是某个代替家中人来拜访自家侯爷的某个官家公子,可他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他很久,都未曾从青年的手中找到任何累死礼单和拜帖的纸张,也没从他的身后看到任何跟随着青年抬着礼物的仆役。但下人一直负责接待各家官员,凭借他的眼光从青年的衣着之上看出他应该是个大家族的公子,因此仍然以客气的口吻询问这贵家的公子。
青年似乎并不善于交际,对下人的回话似乎不太确定,终是抬头看了看侯府门上那据说是御笔亲题的匾额,方才终是确定。谁都没看到他眼中忽然闪过的寒光,“就是这里了,麻烦这位大哥,请你向你家主人通传一声,就说我来了。”
下人被青年没头没尾的话说得一愣,有些疑惑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青年,“敢问这位公子,您刚刚说什么?”
“我说,麻烦您进去告诉你家主人说一声,就说这里的主人已经回来了,麻烦他搬个家,把这里让出来还给我。”青年不再眉开眼笑的和善,眼神中忽然射出无比慑人的寒意。
“你,你……”下人被青年身上突然发出的骇人气势所慑,在青年的目光之中良久说不出话来。“小子,你是来捣乱的么,这里可是长宁侯府。”半晌,想到自己主人的权势,下人仆仗主势,立刻直起了腰来。
“主人已经回来了,占据了我家屋子的鸠鸟,应该仓皇逃走才对。”这青年正是回到长安的项宁,他此来自然是来讨回宁王府所失去的一切,首先自然是这曾经的王府。
“小娃娃,你可是患了失心疯么,这里可是长宁侯府,乃是皇上所御赐给我家侯爷的府第,怎会成了你家的府第。少年人还是切莫胡说的未好。”本是站在门后观察着一切的管家,注意到了这里的不对劲,走上前来插言道。他能够被派来门前负责接待达官显贵,诸般官吏,自然是老辣之辈,出言便带着一丝威势,想要将这莫名其妙似是来找茬的青年知难而退。
“真是胡说八道,占了人家屋子的小偷,竟然威胁起主人来了,看来你们家的所谓侯爷真是不懂教导手下啊,竟然让你们这般嚣张。这府第明明是我家的祖屋,被你们这些小人乘着我不在长安的时候将这里给占据了,现在我回来了,你们就应该还给我了。”项宁既然决定要夺回家园,岂是会被对方三言两语给吓退。
“混账,哪来的孽障,竟敢在长宁侯府胡搅蛮缠,真是不知死活。”管家乃是长宁侯的心腹,平日颐指气使惯了,见到这青年显然是来捣乱的,而周边的那些官员却是正在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当下心中的怒气立刻腾腾而起,“来人,给我将这狗东西打出去。”
“啪!”管家话音没落,却是响起清脆的巴掌声,下一刻,这平日养尊处优惯了的白胖家伙的身体平白无故便横移数尺,摔倒在地,左半边嘴角已经肿得老高。管家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触目惊心的鲜血中更是有着几颗断裂的牙齿,整个人更是半天爬不起来。
在场的人谁都能够确定,这一巴掌多半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打的,但谁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人们甚至产生了错觉,当巴掌声响起的时候,青年似乎依旧站在原地,吹着莫名的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