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贵客,欢迎大家光临聚珍楼一个月一次的拍卖会,今天的拍卖会必然不会让大家失望,希望大家能拍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项绣很快结束了自己的开场白,开始了今天的拍卖会。
就像项绣说的,今天聚珍楼的拍卖会果然与以前有些不同,第一件拍品,竟然是葡萄美酒,当然,这不是普通的葡萄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今天我们的第一件拍卖品是一瓶葡萄酒,这些葡萄酒来自罗马帝国的宫廷,是三十七年前我帝朝大军攻入罗马城之时所缴获的,而且这瓶酒当时就在罗马皇帝饮宴的案头之上,一共也就只有五瓶。购得此酒者还可以获得聚珍楼附送的一套夜光杯。起拍价八千贯。”
“一瓶酒八千贯,这都会有人买?”在帝国的中上层社会中,项宁应该算是乡下人中的乡下人了。
“当然有,帝朝一百五十年来攻入罗马城也只有唯一的一次,那还是霸王骑等精锐骑兵跨海征服的结果,这可是代表着帝朝最高武勋的,更何况还有一套夜光杯,都是有纪念意义的,八千贯的价钱对于某些人来说还是值得出的。”项炎懒羊羊的解释道,摇响了身旁的一个铃铛,然后对着身前的一个喇叭状的扩音器说道:“八千五百贯。”
“天字号房出价八千五百贯,还有没有要加价的?八千五百一次,八千五百贯两次。”
就在项绣准备拍板的时候:
“九千贯。” 楼下的人开始发力了。
“九千一百贯。”
……
“一万贯。”
不得不说,中州的富人还是数不胜数的,一瓶葡萄酒也能够令他们以如此高的价格之下一次次的加价。
“一万两千贯。”项炎直接将价格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上。
这次倒是没有人再争了,再有纪念价值的酒,还是一瓶酒而已,毕竟在这些富贵之人的心里,心中的荣耀感毕竟不可能像军人们那样强烈,强烈到愿意付出一切的地步。
“天字号的朋友以一万两千贯的高价拍得这瓶十分有纪念价值的酒,大家恭喜。”
台下发出一阵掌声,能够参加拍卖会的人都非常有身份,很多人在天字号的人报出这个最后高价的时候纷纷抬头往上看,很快就认出窗口的几个身影竟然是皇长孙项豫和建宁王项炎,另外一个,似乎就是因为前阵子孤儿院事件和霸王骑公开征兵而风生水起的清淮郡王项宁,这几个可都是皇族新一代的佼佼者啊。
尤其是皇长孙,身为未来的皇位继承人,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获准出宫的。虽然这聚珍楼的老板项绣和皇长孙是亲兄妹,但是也不能让长兄随传随到的,能够请到项豫光临,已经足以见得此次拍卖会的不同寻常来。想必此次拍卖会的拍品必然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接下来,我们将拍卖的是一支高丽国进贡的千年人参,底价一万六千贯。”这次拍卖的东西果然不俗,竟然作为贡品的高丽国千年人参都能够拿出来拍卖。
人吃五谷杂粮,自然难免生病,千年人参的药用价值那可是非常具有奇效的,关键时刻拿出来吊命啥的还是相当有效,所以底下人的竞拍也是非常激烈的。但这时项炎却是再没有出价了,显然两人来的一部分原因是来帮项绣撑一下场面的。
不多久,天字号房的门就被人敲响了,在得到里面人的同意后,门外的一个侍者就用一个锦盘将项炎拍得的葡萄酒和几个夜光杯端了进来。
项炎直接拿出了一叠飞票,付账了事。这时候,项宁和白毅两人却是应该感到欣慰,皇室的人都已经开始使用毅宁行的飞票了,仅仅发展了一年多的柜坊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这说明他们的柜坊可是大有搞头的。
这不,项炎便顺嘴说了一句:“宁安,白毅,你们两个搞得这东西还真是方便啊!轻轻的一张纸,就能解决交易的所有问题。不像以前那样,带着铜钱吧又太累,带着白银或是黄金吧人家还不一定找的开。”
“是啊!宁安。连皇爷爷都说你们柜坊的许多项业务都是利国利民的,应该让我大楚的每一个地方都有柜坊才是。只不过你们是由小到大的,所以推广的程度还不够,要是由户部领头开设的话,那必然会取得更大的成就。”项豫也在一旁赞同道。
但是项宁和白毅却是一惊,他相信项豫是不会说谎的,所以这整句话的确都应该是当今皇帝说出来的。
只是这样一来,也就导致了一个非常可怕的问题。毅宁行的柜坊发展下去,将它的支点遍及天下的时候,那么必然是能够控制帝国内部很大一部分的市场和金钱的交易,那么也就是说到时候毅宁行就具备了影响大楚经济秩序的能力。
这样一个能够影响大楚经济命脉的经济体,却不是掌握在国家或者说是皇帝本人手中。若是说帝国皇帝项风没有丝毫的忌惮之心的话,那他近四十年的皇位也就白坐了。
也许,这是皇帝本人借着项豫的口给项宁的一个信号。要想消除皇帝的忌惮之心,最好的方法就是将柜坊的控制权交给国家,也就是交给皇帝控制。但是,这可能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要将自己一手搭建的柜坊交给别人,而且毅宁行是他将来养兵的大部分经济来源,任是再大方的人也做不到这样的无私。
那么,剩下来,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将这巨大无比的利益与别人分享,也就是说培养竞争者或是共同主持者。这也是项宁可以容忍安氏商会从幽州横插一脚的原因,而他想出的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开启与帝朝商会的合作,也有着制造仇恨目标的考虑,因为,帝朝商会中可不是皇室的一言堂。总之,无论如何,项宁是不可能把毅宁行交给别人的,哪怕是皇帝也不行,因为这块蛋糕太大了,大到哪怕就是其中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可忽视的。
项宁想了很多,但其实时间只过去了几秒。
“来,试试这瓶帝国光辉。”飞钱和柜坊的话题并没有继续下去,项炎却是三下两下就将这酒给打开了,无所谓的招呼道。夜光杯有四个,项宁四人正好是一人一杯。
鲜艳如血的酒液,慢注于白玉夜光杯之中,色泽艳丽,酒香扑鼻。
“这,这么有价值的东西,就这么喝了?太奢侈了吧!这好歹是帝国武勋的象征啊。”项宁有些纠结了,一万两千贯啊!就这么小小的一瓶,不是用来收藏,却是用来喝了,这让从小就勤俭节约的项宁有些淡淡的可惜。
项炎看着项宁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哈哈笑着解释道:“这算什么奢侈,酒就是要喝的啊。而且这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帝国光辉,这瓶酒虽然也是帝朝军队当年缴获的,不过也只是罗马皇宫酒窖内的珍藏罢了,宫中还有很多的。真正的帝国光辉皇爷爷曾经说过,要等帝朝真正灭掉罗马帝国的时候才会开启。”说完,已是率先小酌了一口。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而且酒都已经倒出来了,总不能再倒进瓶子里吧。所以项宁也是有样学样,轻轻的抿了一口。
甘香清甜、凉而不冰,的确是佳酿,与之相比,后世的那些葡萄酒中有大多数都是可以倒进阴沟中去的。
几人将桌子放在靠窗口的位置上,一边品尝着杯中的葡萄美酒,一边看着厅中的拍卖会。
拍卖继续进行,此时已经拍出去几样了,那些参与拍卖的人各个都是非富即贵,每一次的拍品在经过激烈的争夺之后都拍出了非常高的价钱。
“帝朝的富人还真是多啊。”项宁轻微的摇着手中的夜光杯,触景生情般感叹了一句。
“帝朝的穷人却是更多。”项豫今天的情绪好像有些特别,回应有些激烈。
项宁有些奇怪的望着项豫,半响方才淡淡的说道:“穷人永远都比富人多,均贫富只不过是某些人的幻想罢了。只要自己好好努力了,生活也就会好了。”
因为项宁从小就是穷过来的,自然明白有穷人就有富人,穷富的问题其实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得到解决。虽然穷点的人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但是正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穷人有比富人更多的进取心和韧性。虽然最终能够完成穷富升华的事例并不多,但项宁还是十分相信,只要努力了,总能够改变一点东西的。
项豫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嘴唇动了动,忽然激动的说道:“但现在帝朝的穷富已经是恶性循环了,穷人越来越穷,富人越来越富,但富人却是仍不知足,不断的利用他们的强权去拽取更多的利益。宁安,知道现在土地兼并的问题已经到了怎样的严重地步了吗?”
此时项宁也认真了起来:“愿闻其详。”
历朝历代,土地兼并都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可以说,这是直接导致社会出现动荡的根本原因。百姓失去土地之后,沦落为流民,导致国家赋税流失,沉重的负担持续摊派到剩下的自耕农的身上,压力越来越大,当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自耕农只能贱卖土地沦落为佃户,土地也就渐渐的圈占到了少数人手中,尤其是在灾年,土地兼并问题尤其严重。而富人在兼并了土地之后却是多方隐瞒,财税被无形吞没,以至于形成了恶性的循环。当社会穷富矛盾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必将出现,统治也必将发生动摇。
“土地兼并已经危及到帝朝的根本了,我曾几次去关中各地考察,发现土地兼并十分严重,关中五成土地都已经集中到了大地主、大商人和大贵族的手中,许多农民已无土地,若再不采取果断措施制止土地兼并,恐怕用不了十年,帝朝必将出现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是时中州一乱,西域、河中、天方相继会被波及,到时候四方强邻相继而起,诸胡乱华的时代也许会再次降临到汉人的身上。”项豫狠狠的喝了一口杯中的酒,随后却将酒杯砰的一下放在了桌上,酒液四溅。
土地兼并问题项宁和白毅也曾经探讨过,但却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所以他听得非常仔细。
“不错,这实际上是帝朝最大的毒瘤,而且这颗毒瘤正在变得越来越大,大量国戚,权贵重臣都有侵占土地的事实。而且土地问题牵涉的范围非常大,不光是那些文官重臣,就是许多军功世家都在不断的圈占土地。帝朝上上下下所有权贵几乎都是土地兼并的罪魁祸首,就是皇爷爷自己的名下都有数万顷的肥沃良田,更别说其他人了。而且更为严重的是,土地兼并之后这些人却是不想交纳赋税,他们隐瞒土地和人口,权势大的人拒绝交赋,权势小的人也是想方设法转嫁负担,大量尚未破产的农民也因为高昂的赋税日益贫困,这些年帝国中州灾荒频发,再加上赈济不利,流民却是越来越多,就是在关中,中原洛阳一带这些京畿最为富庶的地方都有卖儿卖女、家破人亡的悲惨现象发生。长此以往下去,大楚稳固的统治危矣。”项炎在旁补充道。
项宁知道,项炎和项豫所说的并不假,至少,今年他所管辖的孤儿院内收留的孤儿数量增加了不少,这就反映出不少的问题了。
说到这里,白毅也不再保持沉默:“不光如此,就我所了解的,现在帝朝许多大商人都在用不正当的竞争手段加紧行业的垄断,无数的中小商人和商贩都成了他们扩张的牺牲品,破产的人可不少,许多来我们柜坊借钱的都是这样的人。”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柜坊可是项宁非常关心的问题。
柜坊不是善堂,如果来借钱的都是破产商人的话,那就是一个非常值得慎重的问题,但大商人垄断之下中小商人牺牲乃是大势所驱,并不是柜坊借给他们钱翻本就有用的。虽然他们中有人能够翻身,但毕竟只是少数,如果柜坊借钱出去,而不能按时收回来的话,那资金链迟早就会出现问题,如果柜坊因为这种亏损兑不出钱来,那么柜坊也就离倒毙不远了。
“我啊!你放心,我有分寸,我只是将钱借给那些有能力翻身的人,而且我们柜坊的扩张和开设的产业不是需要很多人才嘛,我将其中有经验的商人并且绝对可靠的商人都进行了雇佣,让他们为我们做事,至于其他的人也是区别对待,视情况而定。”
“嗯,不错不错。”项宁赞赏道,随后便把话题重新转移到正题上来:“帝朝那么多有识之士,难道没有人愿意为此采取措施吗?”
“唉!你以为他们不想解决吗?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啊!这已经不是个别官僚贪渎土地,不是杀那么一两个人就可以解决的了,整个大楚的权贵包括我们这些皇族和世家,都在兼并土地,甚至军队中不少高级将领手中不明不白的土地也不少。如果想要动这件事,那就无异于和整个大楚的权贵阶层为敌,甚至包括自己同家族的人。动了,有可能会立即引起朝野的震荡,伤及国本,没动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动摇国本,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你让他们怎么办呢?”皇长孙的语气里多少有着无可奈何的悲哀,毕竟他只是一个还没有确定下来的未来皇位继承人罢了,而且他也明白就算是将来登上了皇位,以少数人之力对抗几乎整个权贵阶层,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候,建宁王项炎谈到了一个另外一方面的问题:“另外,土地问题的日益严峻,对我帝朝府兵制是个致命的打击,九大都护府的情况还好,中州军府十之**名存实亡,我帝朝昔年十六卫大将军领中州一百六十万府兵,如今就连十六卫长安驻军本身都无法保持满员,更何谈其他下属的军府,天下军事已经形成了内重外轻的形势。尤为令人担心的是天下五大藩镇几乎将中原腹地围死在其中,若是将来某些藩镇生出变乱的话,恐怕叛军可以长驱直入中原腹地了,就算有九大都护府的精兵援助,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
项宁自然知道这种情况并非不会发生,因为这几乎是与后世史上著名的安史之乱如出一辙。
骨子里的项宁其实仍是一个血气方刚的人,刚刚喝下了半杯酒的他此刻有感而发,轻吟道:“待我长刀磨利时,当斩尽天下不平事,将生长在我大楚的毒瘤全部割掉。”
“好,说得好,宁安,若他日有幸,吾当与你共同靖平天下。”项豫率先拍案叫绝。
“磨刀斩不平,好,算我一个。”项炎在军中磨砺过,自然说话有着一股豪气。
其他人都表态了,白毅也不是一个甘居人后的,不由挥拳叫道:“好,也算我一个,待我腰缠万贯时,用钱砸死那些不发的商人,然后给你们上千儿八百的好刀,让你们将这些不平斩的干净些。”
“既然如此,那就为我们这四个愤青干杯。”项宁大喝一声,叫道。
“好,干杯。”四个白玉夜光杯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