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绣庄,一间精致淡雅的套房内。<最快更新请到>
清晨,东市的大火渐渐熄灭,一夜未眠的项宁睁开眼,看向了窗外。微明的天色里,依稀听到大雪压弯了枝杈的细声,突来的大雪在一夜之间将整个长安变成了一片白色的世界。
项宁从窗边离开,走进了里屋。经过了宫中顶级的几个御医一个晚上的救治,受到了吐谷浑高手重创的沈雨彤终是被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但终因失血过多情况尚是十分的危险,此刻身旁仍是有两个女医者随时的照看。见到项宁进来,两个年轻的女医者却是十分识趣的将床边的位置让开了。看着犹自昏迷不醒的沈雨彤,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郁与冷意。
重创和大量失血的折磨,几乎在一个晚上的时间内让眉目如画的沈雨彤变得有些形容消蚀,痩肖的身形,苍白的脸色极为的可怕,腹部重新包扎止血的伤口处还隐隐透着血痕,看上去似乎随时都将香消玉殒,若不是项宁早感知到她的呼吸虽然微弱,但已经平稳,否则的话,看到心爱的人如此恐怕早就让他急疯了。
项宁缓缓的伸手,手指轻轻的触上了沈雨彤冰凉的脸庞,那脸庞冷的仿佛毫无温度,令他的心也跟着变得冰寒彻骨。
冰冷的体温激起了他心中一股不可抑止的杀意,目光中闪过了一丝血色。项宁收回了变得有些颤抖的手,走出了这间令他感到刻骨铭心的恐惧与害怕的房间。他直接推开了外间的屋门,任由寒意侵人的晨风打在脸上,想要好好的冷静一下。
然而,他的心根本就无法冷静下来,脑中不时闪过现在脸容冰冷苍白的沈雨彤,使项宁心中的那股杀意有增无减。
“铮!”
似是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心意,在昨夜染过了无数鲜血的赤焰战刀发出了一声狰狞兴奋的鸣叫,黯淡无光的刀身在拔出刀鞘的一瞬间红芒暴涨,在项宁全力催发下红色的刀气透出刀身足有尺许长。
“喝”项宁吐气开声,似要将胸中郁结的杀气全数吐出。
“唰唰唰”连续三刀,登时红芒横空,项宁的身形突然动了。赤焰幻起万道红芒,攻向那无形的敌人。
项宁每一刀劈出,都用足了劲道,刀过处圈圈芒虹,令这无形的院子内纵横着凌厉无匹的刀气。他的刀法看似杂乱无章,没有任何的章程可循,但若是有刀法大家在此,必能够看出他的刀法浑然天成,每一刀虽看似简单,但实则凶历无比,暗藏着无数的变化与杀机。
练刀即是练心,此刻项宁的刀法便是他内心最真实的写照,由内心中的滔天杀机与执念化出的杀人刀法。
地上的雪花被刀风卷起,在重重刀lang的束缚在卷裹在项宁的四周,令他的身形变得若隐若现。
“咔”“砰”赤焰化作一道红色的津芒没入一颗碗口粗细的树内,毫无阻滞的斩断树杆,当这棵树木倒下之时,项宁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院子的另一头。他的身法越来越快,他的刀法同样越来越快,寻常人只能看到那一团团晃眼的红色刀芒,令人完全掌握不到他的刀法,原因在他项宁借由沈雨彤受伤的激出的杀心成功晋入了刀法大家们口中所言的忘刀境界。
忘刀之境乃是刀法中的至高境界,以有法无法,无法有法为要义,这与武道大家们常说的无招胜有招其实是一个意思,但这忘刀境界的无法并没真正没有成法,只是从其千变万化中抓住其恒常不变之物,再以这恒常不变的至理达致物我两忘,不受外界影响的大自在大圆满境界。
但项宁的忘刀境界还有不同,他乃是借由心中的杀意而达致忘刀的专心境界,这却并非是真正的大圆满的境界。真正的大圆满是不受外界因素的影响,只专注于刀法真正的万古恒常不变的至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浑然天成的境界,而项宁则是靠着杀意而达到专注之境界,而这杀意并非单纯的杀意,而是由沈雨彤的受伤触犯了逆鳞而产生的杀意,且他其实最初抽刀的目的是为了要发泄这股杀意,但却并没有如意,反由于他的专注而使之越加强盛,令他的心境出现了最为可怕也最不确定的破绽。
他所修炼的《战神策》本就是一门存在着破绽的霸道武功,而破绽就是这杀戮的**,此次沈雨彤险些生命垂危,这乃是他最为紧张的事情,以至于方才心境失守,生出杀心,而这刻又因为晋入了“忘刀”之境而使自己无形中专注于这股森然的杀机,令这杀机得到了滋养的空间,反籍此变得越发不可控制。
他在钦察之时因被大秦教之人追杀而引动《战神策》的破绽,令自身走火入魔,虽籍由突厥公主阿史那云佳的纯阴之体压制住,使阴阳暂时平衡,但因《战神策》此种武功本身的破绽暂时无法弥补,而未能得到彻底的治愈,走火入魔在他心境失守的情况下仍会发生。
那股越来越强烈得不到宣泄的杀机,渐渐令项宁感觉到自身的血液开始沸腾,每一刀挥出杀机不但无法得到宣泄,更是反而要强横一分,不断的积累下来。
“啪!”项宁一刀从中劈断一颗杏树,心中的杀机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赤焰挥起画出一圈芒圈,一道刀气有若实质的激射而出,竟将屋顶檐角都轰碎掉半个。
杀心再无法控制,心魔已生。
项宁悚然一惊,从忘刀的专注境界之内退了出来,想要停下自己的刀,却发现根本就停不下来,他的手不听使唤,仍是一刀刀迅快无比的挥出,他的心同样无法平静下来,为嗜血与暴虐所充斥,他的意识虽然清明,但身体仿佛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而变成了一个想要迫切松开杀戮锁链的修罗杀神。
这个时节的天气自然相当的冷,但项宁的头顶却是在不知不觉间冒出了腾腾的热气,这时内气被催发到了极致的现象。
“杀!杀!杀!杀光你看到的所有人!他们都不是好人,他们都想要伤害你的沈雨彤!”一个声音在项宁的心中不断的呐喊,无以复加的杀机完全控制了他的身体,正在一步步的蚕食他仅存的神智,项宁所不知道的是,他的那双重瞳已经充满了血红色的凶焰,似乎在下一刻竟要晋入走火入魔的疯狂境界。
“控制你的杀意。”一个沉稳雄浑的声音钻进了项宁的耳朵,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传入他的耳中时都令他的神智清晰一分。
项宁想要按照那个声音说的去做,可是那心中的杀机实在是太盛,完全控制不住。
“谁,谁在哪里?”声音从口中吐出,却是吓了项宁自己一跳,因这个声音嘶哑冷酷,根本不像是他本来的声音。
“控制你的杀意,不要让杀意去控制你。”那个雄浑的声音再次响起,可这次并未曾能让项宁的神智清上那么一下,反而触怒了正控制他的那个心魔。
赤焰的红芒竟是在巅峰之上更加旺盛了几分,整个刀身都仿佛刚刚从火中拿出来一般,火红而滚烫,刀柄之上所传来的热量几乎令项宁以为自己是拿着一块烧红的铁棍,而非是一把本该冰冷的刀。
项宁环顾四周,并未找到说话的人,这令他,准确的说是控制着项宁的心魔十分的愤怒,赤焰胡乱挥舞,纵横飞出的刀气将四周的花草枝杈搅得粉碎。
“哞”一声佛字真言轰入了项宁的脑海中,让他的心神一阵模糊,院墙上现出了一个黑衣的英武男子,显然便是那发声之人。
项宁的杀念本因院子内无人而漫无目的的无法发泄,此刻那男子忽然现身却是让心魔找到了宣泄杀机的目标,而且这心魔更是发现了这人的身上竟然有一种似乎出现同源的想象气质,令它就像是闻见了蜂蜜香味的马蜂一样,腾身飞猛扑了上去。
那人见状,并没露出丝毫恼怒的表情,袍袖一挥,十分写意的飘飞而来,于空中一旋身,躲开了赤焰拦腰斩至的一刀。一只肉掌轻松破开了密不透风的红色刀网,两指看似随意的捏上了快速抹过的锋锐刀锋,只是轻轻的一带。
刀身之上一股大力传来,将项宁狂飙猛冲的身形带的一偏,两人的身形已是错身而过了。
由杀念而生的心魔控制着的项宁不但实力为受丝毫的影响,反而更加厉害,他的身法虽失去了几分飘逸灵动,但却更加的迅若鬼魅,脚尖在墙上一点,以更快的速度临空冲向面前的男子。刀上红芒暴涨,誓要将此人剁成碎片。
“真是冤孽,当年先祖借由《战神图录》衍化而来诸多强横的武功,却不知道造就了后代子孙无数的悲痛。”那男子身形落于地上之后竟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回头,仍有闲心的唏嘘了一句,似并不在意那刺往他背心的充满死气的一刀。
项宁的刀法再非初听到男子声音之时的凌乱,因将这男子视为必杀之目标而生出的专注之心使其刀法晋入无刀有敌的境界,红芒包裹着的赤焰笼天罩地,任那男子有通天彻地之能,除硬拼一途之外,再无其他选择。
项宁只是在霎那间便移过了半丈的距离,那背身而立的男子在刀锋临身的那刻终是动了。黑衣男子以右手于胸前结成一个奇怪的印法,左手往后拂出,手从袍袖探出,掌变抓,抓变指,最后以大拇指正面按住绞击而来的赤焰锋尖,以精妙之变化纯凭感觉判断刀势位置,更是以拇指接住刀锋,其厉害程度实令人叹为观止。
指刀交锋,发出”波”一声劲气交击声,狂飙从交触处在四散狂卷带起无数雪花断枝,发出声势惊人的爆响,竟在两人身周清出了一片丈许方圆的白地。
锋利无比的刀锋对上一个拇指,最终的结果却是刀锋再无法寸进,唯一的收获就是拇指与刀尖接触处流下了一丝鲜血。黑衣男子的眉宇微蹙,似是对自己流血有些惊讶。
自己异常强横的一刀竟是连对方的一根手指头都未曾削下,这对于那充满杀戮**的心魔来说就好像是拳头打在了空处一般无比难受,顿时激得它怒意滔天,整个人腾身而起,赤焰一拖一带,带出了一个红色芒圈,人借刀势,刀借人势,临空斩向黑衣人。
男子依旧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直到刀芒临身的一刻,方才往横移去,挥动其灌注满真气的宽大袍袖扫在刀身之上,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如信号般拉开了激烈鏖战的序幕。
两道人影在不足五丈方圆的种满花树的院子内一追一逸,以惊人的高速闪挪腾移,但两人的姿态却是迥然不同,一个为心魔所制一副不杀人不畅快的红眼暴虐的样子,一个却是深得武学宗室从容大度的气派,面对项宁杀气滔天的刀锋,时而以飞鸟般的灵活身法躲闪,时而露出一两手强悍卓绝的身手拆挡荡拨。
在这刻霸刀赤焰每一部分均变成了伤敌杀人的利器,刀柄、刀身、刀锋,至乎任何令人想都想不懂的方式,不知疲倦的追着那英武男子的身形发动水银泻地的攻击,黑衣男子的身体始终紧摄着一张遍布杀机的红色刀网。
以两个躲在窗口看着的女医师凡人的眼光,却是同时看见数不清的刀光人影,眼花缭乱的影像只是看了一会就几乎令她们要晕过去,身体不听使唤的从窗后瘫软了下去。
“当”
黑衣男子再次挥袖轻拂,正中刀锋,这一拂似轻实重,却是发出了如同金钟撞铁板的巨响之声,若不是项宁的赤焰乃是把神兵利器,恐怕这一下刀头非给撞断不可,饶是如此,项宁坚如磐石的脚步也是动摇了,身形晃动着往旁跌退了两步。
黑衣男子一下逼退项宁,身形毫不停留的与项宁错身而过,似要越墙而走,项宁的“心魔”自然不肯放过此人,身法如电的衔尾追上,刀锋直刺对方背心要害。
黑衣人的身形忽然左右摇摆了起来,身后的项宁也神奇的跟随其左右摇摆了起来,这摇摆看似简单,可局中之人却是明白,黑衣男子是在以一个极为玄奥的频率在晃动,令他所经过之处的空气似水般震荡了起来,轻若无物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似变成了厚重的海水,掀起的巨lang带着人的身形不由自主的晃动了起来,项宁的下盘微不可查的不稳了起来。
黑衣人忽然一个回身倒纵,项宁毫无所觉自己的身法已经受到了微不可查的影响而速度大降,赤焰仍是不离对方的前心要害。
不只是黑衣男子因为倒退而速度大减,还是项宁的速度快,总之刀尖离对方心口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了只要再轻轻的往前一送,便能够搠入他的心脏。
血红的重瞳内仿佛看见了那幅令人无比兴奋的鲜血喷溅的画面,甚至十分嗜血的tian了一下嘴唇,但奇怪的是,那最后的一丝丝距离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缩短了。
说来很多,其实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就在黑衣男子的身形快要撞上身后的墙之时,他后退的速度却是忽然加快了,而项宁的速度因为受到周围震荡的空气影响而一时快不起来,这距离也就突然之间拉开了一点。
”蓬”!
黑衣男子的双掌一合,奇迹般夹中项宁刀锋,只不过凭的非是一对肉掌,而是往双掌心收拢合聚的真气,恰恰抵消项宁的刀气,被其纹丝不动的合拢的那段刀身红芒刹那间消失,回复朴实无华的刀锋。
时间像凝止不动,两人的身形凝止对立,像院中的顽石石凳般变成没有生命的死物。
“蓬”的又是一声,时间恢复了流动,黑衣男子力道十足的一脚踢中了项宁的前心,项宁虽已有些入了心魔,但那些疼痛感之类的还是存在的,自然而然的,这威力十足的一脚踢得他几乎背过气去,整个人如被射出的石弹般往后抛跌,落
到了地上之时全身的骨头仿佛散架般,一时之间竟是动弹不得,赤焰也恢复了原本那副平平无奇的的模样。
黑衣男子冷哼一声,并不想就此放过项宁,黑影一晃,以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快的速度冲到了项宁面前,单手一抓竟是将项宁这一百多斤给轻轻松松的提了起来,向空中一扔。
原本已经恢复了一些的项宁在被抓住的那一刻感觉到全身一麻,丝毫都没有反抗之力,任由自己被人扔上了半空。
“唵”“嘛”“呢”“叭”“咪”“吽”黑衣男人的空中竟是吐出了佛门的六字真言,这每一个真言都落入了项宁的耳中,印到了他的心中,每多听到一个字,他便感觉到那股滔天的杀心便减少了一分,一瞬间,似是有无数的玄奥佛理从心间淌过,令前世不信佛的项宁生出了要皈依佛门的冲动。
同一时刻,黑衣男子的那双仿若精钢般的手指又变得灵活无比,化出无数的玄奥手印,将一股股真气打入项宁的全身。这股异气并非用来伤人,相反项宁能够感觉到这股真气与自己体内一部分来自《战神策》的真气出自同源,但又有些不同,随着整整三十六个手印打入项宁的各大要穴,他很快便感觉到体内那迅快奔腾兴奋的跟什么似的的真气渐渐安静了下来。
终于,当最后一个手印真气打入体内,项宁的身体随即重重的摔倒了地上,一时间他发现体内的真气安静无比,根本无法调动一丝一毫,而全身仍是如同散架一般,动弹不得。
那黑衣男子做完了这一切,却是并没有上前来说什么,而是就地在不远处盘膝坐下,左手持在胸前结成了一个大自在印,而右手中却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串翡翠玛瑙制作的佛珠,口中喃喃着,就像是一个经年老僧般念起了佛经,念着念着额头之上却是流下了冷汗来,仿佛他念经之时正在经受着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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