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脑中演译的步骤一般,在靳长恭与夏合欢一闯入殿门,殿门的图案再次“卡啦!卡拉!”地洗牌打散再一次重列,大门轰然紧闭。
靳长恭方一触及地面,便第一时间感觉到,身后紧追不舍的那一股强烈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危险接锺而来,她眼眸玉光流转,薄唇抿成一条线,与夏合欢两人眼神一触碰,心电感应两道身影便迅速弹跳开来,分开两边。
靳长恭左手撑地,一个翻腾驴打滚,便险险一道劲风擦着她的脸颊呼啸而过。
嗤!呯!
靳长恭看到那坚硬的地面上那一道凹陷的深壑,她蓦地一回头,便看到踏着矫健慵懒步伐的苍帝,他俯瞰地看着靳长恭,横举着烟杆,姿态稳重仿佛骨子里渗透出一种成熟苍桑却魅力十足的性感香淳,嘴边噙着一抹揶揄笑意。
切!他竟真有本事竟追上来了!
靳长恭舔了舔微带干涩的红唇,眯睫像黑豹一般犀利的眼神,配合着嘴边优雅嘲讽薄凉微笑的弧度,完整镶嵌出锋芒锐利的华美,整个人从气势上,有着与苍帝不相伯仲的帝王张力。
这样的靳长恭让夏合欢呼吸一紧,他抚上“扑通扑通”失落的心跳声,蓦然有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与迷惑。
靳长恭与苍帝相默对视着,都在暗地里各自评估着彼此间的能力与自我的胜算。
最终,还是苍帝啧笑一声,缓缓地收回视线,他伸指掸了掸烟枪上的灰,看似平常随意的动作却令靳长恭全身紧绷如弦。
蓦地,他动了,靳长恭眉目一耸动,翻掌似刀透着戾气,却不想苍帝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她,那尊贵的绛紫身影如无境之风,便一把擒住了状态有些不佳的夏合欢。
靳长恭全部动作一滞,表情瞬间便沉聚成阴郁,透着一种晕青的色泽。
苍帝棱角分明的英伟面庞深邃立体,他将烟杆头轻轻地搁在夏合欢的心脏处,黑金眸精光熠熠,低沉的嗓音透着迷人的磁性,道:“寡人并不想与你在这种时候变成敌人。这座宫殿所隐藏的危险是你与寡人都无法预料得全的,所以……小乖——要不要尝试着跟寡人合作呢?”
夏合欢看着靳长恭,唇色如樱却平淡地抿着,那一双笑起若皎洁的新月般的眸子,此刻似蕴含了千般情绪,万般思绪,透着令人看不清情愫。
靳长恭没有注意到夏合欢的神情,她对于苍帝的提议仅是淡淡地垂下长长覆盖的眼睫,半晌后似有所决定。
“好啊!”靳长恭懒洋洋抬眸,狭长的眼睛微眯,弯唇一笑。
她接着道:“我能与苍帝合作自然是目前最佳的选择,不过我身微言轻,又要怎么确信苍帝是真心与我合作的呢?”
她步履似度过,一步一步分寸不差,面上带着浅薄合宜的微笑,直到看到苍帝因为她的话稍微有些松懈时,便将背着手,指尖早就准备好夹着的烟雾弹朝地一投。
苍帝下意识掩鼻一退,眸光如芒刺在背般刺入靳长恭身上。
在一片烟雾中她顺利地抢过夏合欢,靳长恭咧开嘴角,拔腿便要走。
却不想转身那一刻,夏合欢却突然拉住她,靳长恭脚步一倒,两人便在烟雾吹散中,显了形。
——靳长恭面目冷漠似雪,难以置信地回眸定定地看着他。
夏合欢身子显得有些僵直,然而他却神色平淡,此时的他与平时靳长恭所认识的他,有很大的不同。
“苍帝说得对,三个人行动,总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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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来得更有把握一些。”
她气息一沉,隽秀眉目越皱越紧致,最后身子簇簇抖动了几下,黑眸红光一闪,迸射出恨其不器的忿然,便是一巴掌刮过去。
啪!
夏合欢的脸顿时被要偏了过去,黄金面具都斜歪了,放下手时,她看到夏合欢面容发生了变化,尤其他的目光蕴含深沉,混杂着风雨欲来的意味。
“放屁!”靳长恭黑瞳似火光燎原,爆着粗口。
苍帝于她根本就是一个定时炸弹,留他在身边,她根本就无暇探知更多消息,况且她还需要隐瞒身上的秘密。
虽然,她知道他的这种决定也是无可厚非,可是他就不能稍微信任她一点吗?!
“就这么防备着寡人吗?”苍帝看两人闹得僵持不下,但他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一种从容不迫,似在免费看一出大戏的饶有趣味。
靳长恭身躯慢慢挺直,将苍帝与夏合欢的反应全部尽收眼底,她眼底一闪,稍稍缓和一下急躁的情绪,尽量平淡地抿了抿唇。
事已至此,追究这些已经无用了!
“他刚才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什么?”靳长恭冷静下来,便忆起刚才苍帝挟持夏合欢那一幕,如今想来,总有几分莫名猜不透的内幕掺杂其中。
她何尝不明白自己在夏合欢心目中,一直都是一个身份可疑,举止诡异,摸不清看不透的存在,或者与他来说,她跟苍帝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他需要提防、猜度、揣测其意图与目的的“外人”!
“没有什么。”
夏合欢撇开眼睛,似不愿看着她的眼睛说话,语气生硬似铁。
刚才那一巴掌,令他震怒异常,从来不曾有人敢如此胆大包天掌掴身为一国之君的他,但却不知道为何,看到同样一脸震怒的靳长恭,他却渐渐湮灭了那熖熖之焰。
“他是不是跟你说,我的身份很可疑,叫你不要信任我?”靳长恭眯了眯睫,转过身面对他的眼睛,却坚持道。
夏合欢此刻乌黑的弯瞳似染上了一层浓稠般的阴郁,他似忍耐到极限,突然讥笑道:“那得问问你,你觉得值得寡人信任吗?甚至——甚至连你的脸是假的!”
他的一番控诉与嘲讽渐浓的眼神,令靳长恭全部表情愣滞不动。
原来如此,原来苍帝给她搬弄了这么一场离间计,她的伪装竟全部都给他看穿了!
“所以,你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骗你?”靳长恭薄唇轻勾,笑得比夏合欢更为讽刺,更为残忍。
夏合欢眸光一窒。
仿佛被刺痛了眼睛,他一双流莹般清澈高雅的双眸依稀带着颤动。
张阖着嘴唇,他默然伫立片刻,无言以对。
“你觉得,我是为我利用你,才会一路上与你结伴而行吗?”
“你的眼睛,看到的就是我的别有用心吗?”
“别人的一句话就能让你动摇成这样,你究竟要想什么!”
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更加低沉,那唇齿间吐露出来的字句,就像一条条鞭子,仿佛想狠狠地遍笞夏合欢的怀疑之心。
他看着靳长恭,清亮的瞳仁渐渐充满混沌,就像陷入某一种梦魇无法脱身,思绪退到一片浩瀚苍茫的水波里,目光热切,又冰冷刺骨,两种极端矛盾地融合成一种极为复杂难懂的情绪。
他伸手,那似雪冰冷的指尖,抚上她的脸颊,月眸竟渗出一丝丝脆弱如蔓藤般缠绕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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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想,不想再被背叛了……
靳长恭目光多多少少带着震惊,她没有躲开他的触碰,眸光带了些了悟,她自然想到了他的那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命运多舛的童年,念至他曾经跟她提过隐晦过往的只字片词……
只是,此刻她不懂了……
只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错愕他此刻过激的反应,她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无意中触动他心底那最脆弱的弦?
”……是因为忍不住想要相信我,所以才会害怕吗?“靳长恭何等机敏,几个呼吸思捷如神,便由他的态度与反应分析出他的行为,心中一突喃喃道。
耳力胜人的夏合欢自然没有遗漏地听个正着,他从头到尾没有一丝颤动,然而,却在下一刻毫无预警般,步履不紧不慢,但怎么看都有一种落荒而逃的错觉。
见他朝着大殿厅部的左边方向急惊而去,靳长恭一愣,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顿感好气又好笑,但却又放心不下这种状态的他,便身形如仓鹫般一路追击而去。
连贯不绝的回廊门庭,一个又一个近似相仿的画壁,终于在一个甬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两极分化的叉路口。
靳长恭看着一处阶梯阴暗朝下,一处明亮朝上,她抚着下鄂沉吟片刻,便毅然决定选择朝上掠去。
以她对夏合欢的了解,他估计潜意识会避讳黑暗的地下,于是她猜测,慌不择路的他大半会选择明亮的上方。
果然,刚步上楼阶处,她便在前方看到了夏合欢的身影。
”你追上来……做什么?“
夏合欢一回头,看到是靳长恭时,眼神微微动容。
却不想,靳长恭人影错动,风势膨胀,她起身便一脚将夏合欢踢倒在地,然后弯腰一把攥起他的衣领,将他撞到墙角,逼进角落内。
她冷笑地哼了哼,像盯着猎物般,看到夏合欢像小鹿般受惊眨着水润弯眸,明显发怵的表情。
”你不信任我,我不怪你,因为本就是我故意隐瞒了一切。“
聪明如夏合欢,他看着靳长恭,好像隐隐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将发生何事,所以她选择敛神闭气,沉稳地静静地看着她。
靳长恭反手将脸上缠绕的绷带一圈一圈地扯下,直到露出那一张一直被隐藏在阴暗中的面容,虽然看不见夏合欢的面容是如何一寸一寸地耸动,但是从他那一双震惊呆滞的眼睛内,她知道他已经看清楚了。
她再重新将脸绑了起来。
仿佛停滞的空间,一言不语的两人仿似处于真空世界,任何的事情都不能撼动他们身躯分毫,仍是一动未动伫立。静寂之间,靳长恭缓缓问道:”认出我是谁了吗?“
”……阿,阿恭?“
这一张熟悉得令他曾辗转反侧的脸,那望着他总是带着一副轻蔑的表情,他颤声地启唇吐出她的名字。
”嗯,是我。“
听到她亲口承认,夏合欢懵了,心中一片迷乱震惊,如果眼前的”柳梅“是阿恭的话,那,那个先前那一个”靳帝“又是谁?
其实,在他看到她坦诚露出的脸时,他便已经十分确实她就是他认定的阿恭了!
也终于弄清楚这段时间他对她产生的那种种复杂难解的感觉是什么了……
那种莫名地想要亲近,想要违背那属于帝王多疑的本性的冲动,但却不断被自己一一否决,摈弃。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虽然他遵从理智,相信眼睛看到的事实,也不愿听从心中产生的感觉,但是他仍旧对她一次一次地手软,犹豫,尽管没有办法全然信任,却无法叛离,无法躲避。
其实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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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的伪装的这件事情,并不是苍帝告诉他的,苍帝只是趁着空隙间,跟他说了一句:神庙大祭师跟她关系匪浅,你确定她最终不会背叛你?
他因此也想起来一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情景,昨日赤月之夜在神遗之地的台基上,他留意到祈帝那一方是与神庙的人有关联,其中有一个雪袍僧衣的和尚竟放弃与祈帝一起逃离那一片灾难之地,反而留在她身边,他们之间种种奇怪的举动,令他不由得产生种种猜度。
再加上今日,他在亲眼看到她武功的突飞猛进,甚至已经超越了他的强度,他便开始质疑起以往的种种事迹,她的出现,她与他之间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情,当想得越多,当考虑得越多,心中便似波涛撞击岩壁,赤泠泠泛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复杂。
可是很奇怪吧,在他得知她就是他的阿恭时,那揪心般的纠结便消失了。他的心境完全彻天换地地改变了,就像死罪的犯人死里逃生,得到救赎一般,他觉得,或许他可以不用再背负更多令他会感到不安,痛苦的东西了。
靳长恭这边正在思索着此刻暴露身份优与劣,弊与好处,夏合欢那边唇畔一动,就倾身含住了她的红润薄唇。
靳长恭感觉唇上一凉,便呼吸一紧,不小心便张开了唇,夏合欢的粉舌便顺势滑进了她的唇齿当中,并且急切地,毫无章法地勾住她的舌尖,若婴儿般用力吸吮着……
靳长恭,傻了……
待她反应过来,整个口腔,都被夏合欢生涩地吻了个透彻,此时,他正若懵懂的小猫小狗一般啃噬着她的嘴唇,真疼……
靳长恭倒抽了一口气,猛地推开他后,反射性便一掌挥去,清晰的巴掌声落下,击起了不小的声音,夏合欢再次被打了个三魂不见了二魄,此刻睁着一双迷样般水雾的弯眸看着她。
”你干嘛?!“靳长恭轰然站了起来。
看他那一副茫然尤不知发生何事的模样,她竟觉得满嘴的重言叱语,竟有些说不出口了。
夏合欢就像被打傻了,抿了抿因为亲吻而肿涨泛红的唇瓣,傻笑道:”阿恭,我很高兴,还有你怎么会是女子?!还有那个……“
”谁告诉你我是女的,我只是为了某种原因逼不得已才男扮女装的!“靳长恭毅然绝然地全盘否决了他的话,然后拧眼盯着他,目光不善,道:”至于别的事情,我以后会详细地告诉你的!“
开玩笑,她是准备以光明正大靳国皇族的身份夺回皇位的,又怎么能够被他识破女子身份!
”不是女的?我不信!“夏合欢虽然此时脑袋一片浆糊,可是下意识地他不愿意承认靳长恭是男的。
”不信?那要不要我脱了给你看啊?“靳长恭眼中闪着异样光芒,似笑非笑地问道。
脱?夏合欢怔住了。
当他脑补出靳长恭那妙曼的身份,冰冷似雪绸般细腻的肌肤,柔忍纤细的腰肢,笔直匀称的双腿……
”哦?你们在讨论脱什么,能让寡人也凑个热闹吗?“此时,苍帝就跟鬼魅一般,很没有自觉地从背后想插入他们。
夏合欢月芽儿眸中的迷雾瞬间消散开来,他一看到苍帝,表情一沉,立即出声道:”不准脱!“
如果阿恭真是女的,这样脱了不是白白便宜别的男人了?可如果不是——那也不能便宜别人!此刻俨然小鸡肚肠子的夏合欢暗中冷哼一声。
”既然是你自己说的,那以后便不准拿此事再编造事非舆论,知道吗?“靳长恭横了他一眼,薄唇微讥地勾起,眉目隐见渡着层层叠叠阴翳的织光。
夏合欢看着她,眼神闪移了一下,她身份的突然转变,与他心境的截然不同,让他有些不知道此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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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态度面对她。
”呃——那再议吧。“他抬眸水样的弯眸,微微一笑道。
”怎么感觉寡人只消失了一会儿,你们的感情好像——变好了?“苍帝垂手跺开一步,他眸光似电光,扫视过他们两人身上的细微之处。
”苍帝说笑了,我们不是感情变好了,而是感情一直都很好。“夏合欢此刻恢复如初,自然便能笑语妙珠,轻松应对,因为好心情的影响,他双眸晶莹透亮着水波,唇边洋溢着锦花添簇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