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王者之器
关北海和周清尧借着微弱的月光,尽快往外盆地外围走。一路上，周清尧断续讲了对那些兵马俑可能包裹着阴尸的推断。关北海越听脸色越白。
“不是机关是粽子？可是明明看到它们整齐划一的行动……”
关北海想到月下那个身穿亮银甲的身影,指挥手臂，兵马俑就一排排地往前迈步。他开始还以为像是前厅那个石雕像一样,是开启总机关的假人。但是听完周清尧的分析，居然可能是粽子,顿时脸色不好。
“……阴尸还有意识？”关北海神色凝重道：“这说法可靠吗？到底是是谁告诉你的？”虽然是这样问,但是关北海心里也有数，周清尧的盗墓知识理论到底来自何处。
周清尧道：“不管可不可靠,如果只是机关,用得着佛塔镇压吗？”而且老四戴上面具后就变了一个人,那些粽子不但不攻击他,还视若无睹似的,机关不可能做得那么滴水不漏。
“能听从指挥统一行动的粽子……”关北海禁不住担心地回望后方，盆地中央传来的响动已经听不清楚，也不知道那些兵俑是留在原地还是进入了丛林。寂静从盆地中央向外扩散，诡异地笼罩了大半个盆地，在黑夜里低吼的野兽都噤了声，一阵阵阴风在盆地里回旋刮着。
关北海暂时没心情去纠结周清尧与盗墓贼藕断丝连的问题。他全神贯注地找路、看方位，探查前方是否安全。
生命安全毕竟是第一位的。
关北海和周清尧总算在前方的巨木后面，看到了陡峭的弧形绝壁。盆地边缘有十米来高，照理说那么重的石俑应该爬不上去吧。但是周清尧总觉得，老四的目的绝不会那么简单。这支军阵往小了说是千年古粽子群，往大了说简直就是刀枪不入的自动化冷兵器，令行禁止绝不含糊。老四要把这些粽子往哪里带啊？想象着粽子成群结队钻出盗洞、在广袤的黄土高原上集合变阵，浩浩荡荡开拔向城镇，见人啃人。周清尧一身冷汗冒个不停。
他们来路是通过绝壁上的铁锁吊桥走到半空中，铁链从中间断了，掉下去挂在绝壁上，周清尧和关北海还是沿着盆地边缘一路找铁链垂下来的断截，否则这个倾斜角度是爬不上去的。
盆地边缘树冠不像中央那样浓密，他们视线清晰了些。关北海和周清尧一前一后，贴着边缘走，关北海依然牢牢把周清尧的手握在掌心中，不愿放开分毫。柔软的皮肤下面的骨节硬邦邦地戳着关北海，让他不禁想，真是手如其人，明明那么硌，却仍忍不住护在掌中，把自己扎着。
手犹如此，人何以堪？若是真的把这身倔骨头抱在怀里，只怕戳痛的就是自己的心了。真是个小混蛋，关北海不禁想。可是又不让周清尧把手抽回去，一副就算在纠结，也先把他抓牢防跑的架势。
周清尧看到关北海走得有点跛，想到来时他摔下铁链桥崴了脚，虽然扭正了骨头，但是从白天到现在一直没休息过，问：“你没事吧？”
关北海也不隐瞒：“脚痛，发炎，但还能走，你不用管。走不了我会跟你说的。”
周清尧嗯了一声点头。这一趟跟关北海下来，他已经改变了从前对考古研究人员的成见。不再想当然以为他们都只是埋头拿放大镜的书呆子，关北海说过的“业内哪一个大家不是九死一生走过来的。”他也有些明白了。考古这事，跟研究种水稻的似的，不亲力亲为，的确是干不成什么事。
而对于关北海这人，周清尧也从一开始的误解，慢慢了解他作风和脾气后，变得赞成，甚至有小小的佩服。虽然自己不会承认，但是如今在陵墓遇到任何事，他都会无保留跟关北海商量。所以如果关北海出了什么意外，他也不想自己跑路。
盆地边缘宽阔，他们还没找到铁链垂下来的地方，背后丛林里忽然传来强烈的震动声。
大片的骚乱从树林中一股脑儿涌出来，领头的是蹿得飞快的兔子和獐子，浩荡跟在后面的动物有食草的，也有食肉的野兽，但是它们都乱哄哄地挤在一起，没命往前逃窜，前方已经尽头，是没路的绝壁。领头的几只兔子跳不上去，后面的动物却一头撞过来，前面没路可去的动物，被后面的叠在绝壁上。一时间各种动物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周清尧和关北海不想被殃及池鱼，早在震动开始的时候就尽快远离那片区域。即使如此，从林中冲出的动物太多了，潮水一般地涌向绝壁贴在上面，像一坨鸡蛋面团靠上平底锅，慢慢地扁下来向两边分摊。周清尧和关北海走得不慢，都有动物当着他们的面，‘膨’地一头撞在石壁上。
周清尧倒抽一口冷气，动物大暴走是怎么回事？难道被那些奇怪的兵俑赶出了？还是它们太害怕，宁愿撞墙也不愿被追上？
既然动物都冲到这里来，说到追上……
从林中暴动涌出的动物潮水逐渐变少，关北海和周清尧抓紧时间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在前方五十米外看到了那根静静垂在绝壁边的铁链。他们并不是第一批发现的，涌到那边绝壁的动物，有几只猴子早已攀上铁链，头也不回地钻上去了。而那些爬不上去的动物簇拥在铁链边，又咬又啃。
还没等周清尧和关北海出手对付，铁链下的动物忽然如鸟兽散，没命往四周逃窜。
周清尧和关北海看到从林中走出了几个兵俑，朝铁链那处的绝壁方向走去。兵俑行走时，沉重的声音不停砸地，激起弥散的灰尘。它们全身灰黄，外壳都融在厚厚的石套中，早已坚硬无比。
周清尧和关北海觉得正面交锋讨不了好，寻思等它们走了再去爬上铁链，却听见越来越多的重击声朝这个方向汇集。
从各个方向走出的石俑手中兵器不同，但是都是朝着铁链断掉的绝壁前行。仿佛汇聚到鲜肉旁边的野兽。它们走得不快，但是每一步都在地上砸了个小坑。整体上交织十分响亮。
而在众兵俑后面，丛林里的隐隐现出的亮银甲武装身形，让周清尧和关北海大汗淋漓，早不好晚不好。这是和粽子军团正对上了。老四还真的要它们出去，否则就不会往这唯一的出口汇集。
现在他们的左右都有兵俑包围，周清尧和关北海心思相同，都想着趁此一鼓作气跑到铁链那里爬上去，确定意图后他们毫不迟疑，拔腿就往二十米开外的铁链冲。前面路上的几个兵俑蓦地亮出兵器，照着他们往死里挑。所幸速度不是很快，行动有些迟缓。让他们惊险地避过去了。
周清尧和关北海手中都没有武器，只能闪避。周清尧一边绕着兵俑跑，在对方长枪挑过来的时候就地驴打滚，冲过了包围圈。关北海也利用报废的手电筒，狠狠掼在一个拿大锤想要砸他的兵俑脑袋上。那兵俑半边石头脸碎了，摇晃了几下却并没有倒下，反而重新照着关北海后背砸过去。可惜慢了半步，教授已经向前边跑边闪过了。
越近铁链，加入战团的兵俑就越多。周清尧和关北海都是左支右绌，他们被兵俑包围在一个圈中，两人彼此抵着对方的后背，都感到寒意透心。周清尧倒是希望那股诡异的力量此刻能助他一臂之力，可惜他并不能熟练使用，也不是想使出来就使出来的，起码此刻危机，枫叶并未变热，助他一臂之力，加深了周清尧把纹身剐干净的念头，前提是回得去的话。
所以两人这次真是肉搏拼命了，可是他们最多只能躲过攻击，运气好点就靠近铁链些，都不能真正把这些穿着厚厚石套盔甲的家伙怎样。这可算是两人记忆中最凶险的一次，他们面对的敌人仿佛不死之躯，而他们手无寸铁。
周清尧心急之下从在荷包里乱摸，忽然抓到一把碎石头，都是走之前从中央供着宝塔的石台上捡的，他毫不迟疑地攥了一小块狠狠扔了出去，石头碰到兵俑身体，它摇晃了几下，被碰过的地方出现一道逐渐扩大的裂缝，从身侧一直开裂到肩胛，像是有看不见的东西专门以石甲为食，没到一分钟那兵俑整个手臂脱落下来，掉在地上。
周清尧和关北海在百忙中眼神交错，都是又惊又喜。周清尧帮关北海搭手的时候塞了半把小石块在他手中。两人开始用石头往兵俑身上招呼，周清尧发现石块越大、用力越大，效果越明显，如果只是轻飘飘一小块碎片抛在石俑脸上，就跟用裁纸刀划了它一小下没有区别。
但是石头有限，而且甚至断头的兵俑都能再战，他们扔完了石头只暂时解决了身边最棘手的一圈敌人。还有许多完好兵俑从外围包抄过来。
忽然间他们听见极粗的荷荷声，树丛里隐隐的亮银甲身形已经行到了铁链前方，和他们不过十米的距离。兵俑自动为亮银甲分开两边，围着周清尧他们的那一小撮也暂时住手，周清尧他们终于得以喘口气，顺便看清了清亮银甲的造型。
铠甲的沉重体现在全方位无死角遮罩上，不仅有坚固的头盔，还有护着鼻梁与下唇的面罩，全金属制成的盔甲覆盖了全身，连手指处也半截是用铁包起来的。亮银甲背上还负一杆粗如手臂的长枪。这样的负重根本不可能有活人能承受，除非那人的骨头是铁做的。
看不见衣甲下那人的模样，不过既然已经是粽子了，估计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周清尧在大批兵俑背后看到了戴着鬼面具的老四，他没有出现在前面，不声不响地远远看着，像个沉默的幽灵。周清尧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同样是活人，老四一点事也没有，靠近他的兵俑全都从他身边绕过去，仿佛他只是一棵树。
周清尧面前一阵劲风，他惊险地避开，看着一支带着铜头的箭从自己耳边划过，他反手抓住箭身，阻止它射到关北海背上。忽然间他感到自己身体一轻，背后关北海抱着他的胳膊，使劲往几米外的铁链一抛，周清尧惊险地撑在绝壁上，往前一扑，抓住了铁链的下摆。但是他身边一个靠着铁链的兵俑，举着半张弓朝他的脑门砸下来，眼看避无可避，周清尧忽然眼神一寒，体内一股热流快速窜过。他抬手抓住了即将砸到面门上的弓，骤然暴涨的力气让他的眼神愈发冷酷，咬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力气能和重达几百斤的石俑对峙，然后一咬牙，另一只手握住刚才还抓住的那支箭，朝石俑身上狠狠捅了下去。
枫叶给予的怪力轻易破开了石俑坚硬的外壳，让那枚铜头箭戳了半截进去，但是石俑并不会受伤，它不介意身体完全被贯穿般的依然向前拱，那张土黄色的脸上忽然张开一道裂缝似的口子。朝周清尧手上咬去。这下可以看清，尽管外面都是死套，石俑嘴里是真真切切长着僵尸牙齿的，这要是机关就见鬼了。
周清尧另一只捏弓对峙的手换了方向，就着手上的兵器一拳打偏了石俑的脸。他拳眼与石俑碰到的地方，石俑面上出现一个黑斑，并在不可思议地扩大，黑斑像病毒一样腐蚀了石俑，从面部到上半身，最后全身变成一堆黑色的石渣。
周清尧愣得找不着北，为何他刚才半天打石俑都没有变化，忽然石俑就莫名其妙黑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恍然大悟般的发现，刚才砸中它的拳眼拇指上，套着那枚前厅石雕像手上扒下来的铁环。刚才这个铁环砸进了石俑身上，变得更锃亮了。
前厅那个石雕像身上的东西，先是老四戴的面具，又是这个能干掉石俑的铁环，似乎都很不寻常。
周清尧喘了一口气，抓住铁链正要往上爬，忽然间想到，关北海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自己抛过来？
关北海还陷在兵俑包围中，隔着飞扬尘土，周清尧看见他原地不动，只能被迫地躲闪，周清尧恍然大悟，关北海刚才是崴脚痛得动不了，才孤注一掷把他抛过来。关北海周围的兵俑全都离他几步远包围着他，他面前正是刚才一直没动静，看戏般的亮银甲。
亮银甲反手抽出背上的长枪，缓缓弓起身子做了个起手式。枪头对准关北海，周围的兵俑没有在这时候上去抢功，都待在亮银甲后面看老大如何发威。关北海刚才本来躲闪得很狼狈，几乎是伏跪在地上，但是他此刻却从地上爬起站直，虽然逃也逃不掉，但至少不能跪在这群家伙面前。
周清尧又怎会在这个时候丢下他。何况意外发现这个铁环的用途，正想实践一下。
关北海和亮银甲距离虽然有五六米，但是首先那杆枪不是一般长，其次周清尧觉得这个亮银甲肯定和兵俑不是一个级别，再说那外面围了一圈兵俑，周清尧此刻要冲过去，就算铁环能干掉兵俑，冲进去恐怕也比不上亮银甲挑枪的速度。他也不知为何，潜意识里知道那是唯一也是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亮银甲抬枪欲刺的瞬间，周清尧就着手中弓箭，弯弓抱月，搭箭凝心，铁环摩挲着那韧性极好的弓弦，调动体内热流的力量汇聚到臂弯。
破空呼啸。
那一刻，周清尧感觉到，拇指上那么冰冷的铁环，如一团火焰在燃烧。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考完了，谢谢各位的关心。考试很顺利。以后我更新时间怎样诡异都不要在意。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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