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一章百年飞僵
黑暗中关北海紧紧抓住周清尧的手,将他拉上石碑刻字的坑边,凭记忆中的方向尽量远离中央破冰而出的黑棺。前方被冻在透明冰层里的黑棺发出清脆的开裂声,大块的冰纷纷碎裂，落到地面上发出声响。本来雪是吸收声音的，墓室全是冰雪,安静得像是个死亡的世界,因此黑棺摇晃的声音就格外清晰，被冰室里的回音放大,让人错觉整个墓室都像是在摇晃，分不清东南西北。
两人相握的手指尖都在发抖着，感到沁骨的寒意，可是脚下光滑，不能快速奔跑,否则会滑到。他们只能搀扶着往后退，一直退到了被冰墙覆盖住的墓室边缘。他们背抵着凹凸不平的冰冷墙面，摸索不到出口的痕迹。关北海几次想重新点燃火机，却怎么擦都亮不起来。周清尧随即也制止了他，让他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黑暗中或许是黑棺表面覆盖的冰块完全碎裂了，开裂的响动渐弱下去，只留下嗡嗡的回响。但是没过多久就传来了棺盖板沉闷的启响，厚重的棺盖一点点被磨开发出的难听摩擦声从石台上传来，伴随着棺盖响动的还有涩哑的金属碰撞发出的声音，仿佛是环佩叮咚，不过环佩全都生锈了。
接着，听得什么东西从棺盖里爬出来，落到地上，疑似磨牙的咯咯声响起，冰裂的回声逐渐消隐，取而代之的是重物拖曳过地上刺耳之声。从方向来听，重物正是朝周清尧他们这边移动过来。
周清尧不自觉地牙齿打颤，悄声哆嗦道：“黑黢黢的，那家伙怎么看得见我们？”
关北海也知道现在不出声也躲不过了，索性开口道：“估计夜视很好，甚至像蛇一样，直接看人身上的红外线。我们两就是两个发红发热的大目标。”
周清尧闻此也不再压嗓子，恨声道：“不公平，我们连那是个什么玩意儿都看不见，它却看得见我们。”
“还是别看了。”关北海叹了口气，眼下伸手不见五指，敌暗我明，身后绝路，不但环境险恶，他们自身也因为冻饿而流失了许多体力，怎么都觉得对付不了从冰封的黑棺里爬出来的老粽子。要是看得见还能拼死一搏，可火机的油已经用光了，只能凭声音来判断那东西的远近，但是声音在寒室里被反射到不同的方向，听起来就像是从好几个方位同时像他们围过来，虽然理智上知道是声音干扰，不但判断不出该往哪边逃，也造成了不小的心理恐惧和压力。
周清尧判断不出这是哪种品级的粽子，希望和门口的守卫一样是白僵，白僵杀伤力不大，行动也十分缓慢，还有逃走的希望。要是紫僵以上的品种他们就不用活了。
忽然间传来一声嘶哑的浑浊吼声，重物拖曳在地面上的声音俶尔消失，没隔几秒，又“膨”地落到了地面上，距离一下子就缩短，隔他们藏身的角落不足十米之远。
关北海紧张道：“刚才怎么回事？它是不是跳起来了？”
周清尧却是脸煞白，僵尸品级越高，行动力就越迅速，普通白僵只能慢慢爬动，但是黑僵之流，像盗洞口的白毛怪，就能自如的行走。刚才那突然消失的几秒间隔，如果是跳，时间有些过长，倒不如说是……飞。
飞僵，是僵尸里仅次于魔王“犼”与类魔“旱魃”的高级僵尸，往往尸变达百年以上，行动格外敏捷，传说中甚至能短暂地借力飞到空中，被它盯上的生物，几乎无法逃脱。
周清尧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妈的，今天要栽在老飞僵手上。老子跟它拼了！”
“飞僵？”关北海听不懂。
“会飞的老变态！”周清尧道：“我们的运气简直太好了，这种几百年才出一两个的东西都给碰上！”
关北海还未反应过来，忽然周清尧推着他往旁边一滚，他们刚才处的地方就传来轰隆一声，仿佛有什么巨物砸在了上面。
“什么东——”黑暗中看不见，关北海只觉得有一股无比阴冷之气从旁边传来，接着摩擦在墙上的巨物仿佛金属块一般，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转过方向，朝着他们如今的方向又吼了一下，只觉得一股浓浓的腐臭尸气传来，熏得关北海两眼发昏。
老大曾经教过周清尧，遇到飞僵的时候，除非有几百年的老黑驴蹄子砸中，其他的寻常驱邪物，什么糯米、枣子、黑狗血统统不管用。可这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哪里来的老黑驴蹄子。而且从刚才破冰而出的架势来看，这具尸变的几百年的老粽子，已经修炼到飞僵的水平，肯定也不是头一次起尸了，只是睡在黑棺里，有人来盗就爬出来吃人。
黑暗中周清尧和关北海慌不择路地向前跑，跌跌撞撞不知方向，但是要他们束手待毙也不愿，周清尧唯一想的是至少得摸个大石头或棍子，死前给老变态来一个重创，也不堕了他暗金门三爷的名头，此刻他又忘记自己现在身体的模样了，下意识只想狠狠跟老飞僵拼命。
忽然间他们撞到一个坚固物体上，身体向前倾倒，咚地朝前栽去，直直地跌进一个坑里。周清尧手忙脚乱想要爬出那个坑，顺着摸了一圈却发现是是光滑的长方体形状，扯了扯同样跌进来和他挤在一起的关北海道：“我们好像掉进老飞僵的黑棺材里了。”
关北海脸色一白，扑到棺沿边就想爬出去，却在棺沿上摸到了一双寒冷如冰的手。吓得他大叫一声，重新跌回棺材里。但是那双寒冷的手却随着一起扑进了棺材，把关北海和周清尧都压在下面。
“喂！你搞什么！”周清尧眼冒金星，被压在最下面，黑暗中只觉得关北海重得跟头牛似的。偏偏关北海还在乱动乱挣。
“有东西就在我上面！”关北海在危急关头使出拳脚功夫，扭住那东西的冰凉手腕，“咔哒”一声骨裂的声响，关北海感觉他捏住的手腕断了。
周清尧听到骨头裂的声音吃了一惊：“谁的骨头断了，你的？”
“我没事！”关北海焦急起来：“这个……这不是刚才的飞僵……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刚才飞僵砸落在他们近处时，老远就闻到一股腐烂的恶臭，但关北海捏断的那双手腕却像是真的冰块一样，什么味道都没有。
周清尧也没闻到什么味道，但是关北海说他刚才摸到了一双冰冷的手。周清尧忽然想到刚才看见冰封的黑棺盖上趴着个盗墓贼的尸体，难道是那具尸体的手？
周清尧这时费力地从关北海身下爬出来，他扶着关北海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到下方，在黑暗中摸到一颗冰凉的头颅，触手处尸身已经干瘪，眼窝里也是空荡荡的。
“还好不是僵尸。”周清尧松了一口气。
关北海心有余悸站起身，那东西虽然不动弹，但是一具尸体缩在脚边实在让人发慌。对周清尧道：“别乱碰，万一有尸毒呢？”
周清尧也不知道有没有尸毒，但有一点他很在意的是，之前进这个洞穴的都被红冠蛇冠子里的蛇毒变成了黑僵，但是刚才他摸到这具尸体脸上却没有毛，也没有僵尸的异味，就仅仅像一具普通的冰凉尸体。
“现在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飞僵呐？怎么没动静了？”
那才是恐怖的敌人，这具尸体相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东西了。
说曹操曹操到，只听得巨物拖曳刮在冰面上的声音又变响，忽然又消失，想来是那飞僵又飞起来了。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间周清尧猛地把关北海往棺里一推，自己缩下去时顺手抽起棺材盖子，猛地往前一拉，盖在了他们头顶。
只听棺盖上震耳欲聋一声巨响，重物落到了黑棺盖上，如果没有这层盖子挡着，此刻飞僵已经落到他们中间了。
大理石黑棺内，关北海和周清尧侧躺着，身下还压了一具冰凉的尸体，鉴于棺材内空间有限，他们前胸贴后背，跟尸体也紧紧挨在一起，只觉得说不出地恐怖。但是周清尧两只手依然紧紧抓住棺盖背面的凸起纹路，不让外面又抓又挠，还发出沙哑吼叫的飞僵把盖子掀开。但是外面飞僵力气不是一般地大，周清尧抓了一段时间，只觉得手酸痛的快要断掉，要不是是棺盖本身也有些重量，估计就挡不住外面的飞僵了。
关北海也一同帮着周清尧，抓住棺盖背面另外的凸起，他们无法起身，一旦两手都用来拉扯棺盖，就感觉身体失去支撑，压在下面的尸体上，关北海的头还挨在尸体的脑袋边，周清尧稍好些，只压着尸体的腰和下/身。
“躲棺材里，亏你想得出来。”关北海道：“我们这叫鸠占鹊巢，它这下肯定火大了。”
周清尧无奈：“只有这样啊，找不到其他地方躲了。你将就一下，反正那尸体又不是僵尸，等我们饿得受不了了还可以吃吃看。”
关北海听他这么说差点吐了，拼命忍住，道：“我宁愿饿死也不吃。”
周清尧沉道：“教授，这不是娇气的时候，你要饿死自己我拦不住你，但我是要想尽办法活下去的。要是你死了，我就把你当口粮。也省得你被那大蛇或僵尸吃了，糟蹋。”
听着周清尧话里的狠绝，关北海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但是要吃尸体还真是一时半会没法接受，只得换个话题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我们不可能一直撑修下去，我们力气用光，它就能掀开棺盖了。”
周清尧道：“那就和它拼了！老子就是死也得捶烂它的老二。”
话说得很粗俗，关北海却差点没被逗乐，感慨周清尧在这种时候还有背水一战的勇气，接道：“这僵尸应该没有老二，墓主人是女的。”
周清尧恨声道：“变态老婆娘。妈的，看着我们两个黄花大闺男就扑上来啃，一定是欲求不满！”
外面飞僵沉重躯体刮擦在棺板上的声音依然不歇，听着极其刺耳，明明十分恐惧，关北海却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为了维持这好不容易制造的气氛，他找了个比较能转移注意力的问题，道：“别打诨了。笑得手都酸了。对了，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我们压着的这具尸体可能是盗墓贼，它怎么没被蛇吃掉呢？”
周清尧用腰蹭来蹭去，缓解着身体的劳累压力，道：“它被冻在棺材边，看起来这飞僵老婆娘也经常出来，说明它也有时会解冻。可能是蛇把它当预备粮，还没吃吧？”
关北海努力不去管外面刺耳的声音，道：“不太可能，蛇的食量那么大，几十年前的盗墓贼再多，一天一个也不够蛇吃，何况还有两条蛇。为什么这具尸体没事呢。而且也没有沾染毒汁变成僵尸。”
周清尧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道：“我有个推测，需要验证下，你撑着点，我马上就好。”
说罢他放开了拉住棺盖的一只手，快速地在身下摸了一圈，又重新拉住棺盖。沉声道：“我猜得没错，压着的这具盗墓贼尸体，是女的。”
“啥？”关北海怀疑道：“尸体都干瘪了，你怎么知道？”
周清尧不耐烦道：“干瘪了还是女人尸体，我当然摸得出来，不说这个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怎么女人就没事啊。我姑姑也没被蛇吃，这个女盗墓贼死在这里，尸体也没事。这飞僵老婆娘是不是对她的女同胞网开一面啊。真不公平。”
说话间外面飞僵用力撞着棺盖，力气之大，撞得棺盖几乎要飞起来。一下一下极有毅力，周清尧和关北海头上都冒出汗水，若不是棺本身极重，棺中又有三具身体，飞僵沉重的撞击都可以把棺材推到了。
周清尧忍不住骂道：“这婆娘搞什么，她怎么不用手呢？”
“你别提醒它啊。”关北海忍不住道：“不用手更好。多撞几下指不定力气就没了。”
“它又听不懂，真是一身蛮力，是头大象都得给她撞倒了。”
棺外除了飞僵的撞击，忽然又传来了其他的嘈杂声，棺盖的细小缝隙透出了微弱的光亮。周清尧他们听到了熟悉的洪亮声音：
“前面那个方块是什么——掩护！我来收拾它！”
周清尧激动得忍不住道：“是老大他们！”看来是他们用手电筒或者其他的火把照亮，周清尧禁不住为老大他们担心起来，不知他们是否对付得了飞僵。
飞僵也察觉到前方的动静，停止了对棺盖的撞击，拖曳着沉重的金属声，朝远处爬去。听到它离开了黑棺附近的范围，周清尧忍不住掀开了棺盖，跳了出来，终于在电筒光线的照亮下，看见了那起尸几百年的老婆娘到底长什么模样，只是这一看，他的眼珠子差点就要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有双更了，今天再来一根吧，写得真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