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声有力而高昂的“报——!”响彻在中军大帐之外。接着一个银盔银甲的兵士,土头土脑地钻进大帐之中,单膝往地下一跪立马道:“李将军力克突围贼军,射杀贼将一名,驱赶少华山的援军,退到连山口外三里处扎营。”
“好!”孟督监抚掌而笑,满面皆是喜色,一挥手让那军士退去,一面立在下面的众武将道:“李守义这一仗还打得不错,少华山又损了一将,不晓得是不是那所谓的史进,但现在少华山的战线拉的太长,将力有限,只怕首尾不得兼顾,成不了多大的气候了。”
下面的众位将军见孟督监不苟言笑的脸上,今个终于露出了笑意,不知怎么得,自己也就觉得像是得到了什么奖赏似得,心里一个个也挺美的。
就在大家心里乐呵呵的时候,一个将军夸步出列,趁着孟将军的兴头,一拱拳道:“督监大人,现在华阴县里兵困马乏,三番五次突围受挫,方才又损一将,再加上粮草不济,恐怕军心已经动摇,末将愿领兵前往,攻打西城门,一举拿下华阴县!”
这人是孟督监手下的另一位红人,原本是平江人士,名叫崔明奎,因为最善投机倒把,因此人送外号崔投机。后来投奔孟督监帐下,因为其在孟督监和知府的明争暗斗里有过“突出”贡献,因此也被孟督监破为赏识。
大家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心里也颇为懊悔没能早一步出来请战,暗中也更是佩服他这双审时度势的眸子,什么便宜只要在他跟前都能叫他准确地抓住。
但这次,崔投机似乎没了平日那么的好命。孟督监听了非但没有半点喜上眉头的表现,反而却是连连摇头,顿了下嗓子,慢慢地道:“道理分析的不错,但却不是这个办法。我们不能拿衡量普通兵士的态度和心理去衡量这些土匪恶霸,你要是去翻翻他们的卷纸,恐怕罪证都有一尺厚,往往这些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主,你如果强行攻城,只怕他们会做困兽之斗,到那时你吃的消么?”
崔投机一听头便低了三分,一抱拳道:“督监大人英明神武!非我凡夫俗子所能比拟。”
孟督监听他这么一捧,心里虽然不屑,这话却还是听着顺耳,不由地多说几句道:“我要是攻城,就根本不会给他们修补城墙的时间,更不用等他们在城里自生自灭之后再来坐收渔利。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要摆出这八面埋伏的阵营来?”
为什么呢……摆出这八面埋伏的阵营不就是为了困住贼军,一网打尽。这么肤浅的道理,放到谁面前都是随随便便就能看的出的,以孟督监独到的睿智,恐怕根本的目的没这么简单,可是那又会是什么呢。这问题在众将心里转了几转,还是让大家理不出个头绪。
就在这时,崔投机开口了:“我曾听闻,猫每次捕捉老鼠时,都是先戏后食。因为力量的绝对悬殊,胜败已定,故而戏耍对手便是这军旅之中的极大乐趣。以末将之见,督监大人故意如此,便是拿那贼军取乐,也彰显我大宋的军威!”
崔投机一口气说完,讲得是铿锵有力,让在场的众将对他皆是叹服。
孟督监听罢也点点头,道:“如猫戏鼠,这倒是个好比喻。你也算是猜对了一些,但为的还不是这个。你们跟我这么多年,也恐怕只有余生才能晓得这是为什么,而下一步真正又该做什么。”
这时一个身形稍微瘦削的将军跨步出列,他便是孟督监方才说得余生,全名叫方余生,是一路跟着孟督监混出头的人。他双手抱拳朝孟督监行了一礼,低沉的嗓音道:“那我就姑且片面揣测下督监的意思。”接着他清了清嗓子道:“督监大人摆出那八面埋伏的阵营,以及一直一来的所有打法,不单单是给少华山的贼军看,更主要的是给朝廷看。”
方余生的这句话可惊住了所有在场的人,怎么个给朝廷看,大宋的军队给朝廷自己下马威,问你也说不过去。莫不是这方余生失心疯了吧。可大家心里嘀咕着,再悄悄抬头看孟督监时,只见他的脸色并未有什么荒唐的颜色,反而是满眼欣慰地鼓励方余生说下去。
方余生等大家的惊叹声落去,便接着道:“武统乱世,文治太平。如果不让这少华山的贼军先成点气候,搞出点大动静来,朝廷上怎么能觉得这匪患的严重,不体现匪患的严重,又怎么彰显我们的军功,不靠这少华山的贼军升一点官,难道还要再回去受那些文官的气?”
话讲到这里,就再明白不过了。大家都在一个政治阵营里,凡事心有灵犀,一点就通。一涉及战功前程的,哪个听了都觉得妙,觉得跟了孟督监这样心机独到的主,道路是曲折些,但前程还是美好的。特别是最后那一句,听得众人舒坦不舒坦,孟督监才不管,但听到他耳朵里,那是相当舒服的。
孟督监含首一笑,这便是对方余生极大的肯定,他认真地看着方余生,又问道:“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你再给大家讲讲。”
方余生得到孟督监的指示,便愈发自信起来,稍微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下一步,要做的事是——上书!”
方余生这一语出口,可谓震惊四座。大家本想着,方余生一定有什么独到的战略战术拿出来,好邀到更好的功勋。没想到,这点子倒是独到,但也独到的让人太意外了。这时大家再纷纷将目光转向孟督监时,孟督监站了起来,微微笑了。
“余生说得对,是该上书了……不上书,朝廷怎么知道我们打仗打的辛苦,哼,不上书,朝廷怎么知道我们缺粮缺饷……”
孟督监说着,大家便一同会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