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荆并没有理会掩面而走的燕瞳,直接将愠怒的眸子望向了燕骏,气势逼人道:“皇叔治理江南,卓有成效,谋臣成群,武将云集,兵锋所向,威风赫赫,这些都让朕从心底深处佩服,又听闻皇叔与姑姑兄妹情深,可是……朕却有一桩烦心事悬而未解,一定要向皇叔问个明白才好。”
“你……你要问什么?”
福王脸色铁青,握着扶手的手臂微微发颤,隐隐感觉到这小嘎伢子有绝地反击之势。
“皇叔紧张什么?”
燕荆狭长眸子中含着一抹冷厉,直勾勾的盯着福王,掷地有声道:“皇叔既然与姑姑兄妹情深,那应该不会对姑姑的苦楚视而不见!”
“皇叔号称治下谋臣成群、武将云集,这十年之中,可曾召集谋臣为姑姑的终生幸福殚精竭虑?可曾汇集手下兵马,兵锋直指蒙古,强行为姑姑打碎套牢在身上的枷锁?朕虽然身小力微,仍有此心,不知皇叔如何作想?”
何旦闻听此言,与黄欢对视一眼,眸子中藏着一抹诡异之色。
被燕荆这般披头盖脸的追问,福王惊出了一身冷汗,啪的一下重重的拍着扶手,站起身来,怒目相向,争辩道:“怎么没有?本王可是日夜为长公主之婚事忧心忡忡,暗中却已经筹划、布置……”
“皇叔此言可能让人信服?而且皇叔随便筹划,就需要十年之久?姑姑为此已经等待了十年,又有几个十年可以等待?”
燕荆毫不留情,踱着步子,站在福王面前,眸子炯炯有神,气势逼人,“据朕所知,蒙古王室成员每年都会派人蒙古铁骑来探望姑姑,将姑姑视为蒙古王室的王妃,但皇叔不仅不生气,反以亲帅臣下相迎,以上宾招待,送金银珠宝满其私心,赠美女佳人拱其淫。乐,哈哈……好笑!真是好笑!”
他大笑三声,狠狠的甩了一下手臂,稚嫩的小手指着福王的眼睛,横眉立目道:“皇叔,别怪朕冒昧,朕倒要问一句,当蒙古使者搂着金银开怀大笑,您的谋臣智士计将安出?”
“当那些浑身黑毛的蒙古使者骑在满眼泪痕的美女肚皮上、淫。笑羞辱时,您麾下的生猛武将又蜷缩在哪个角落醉生梦死?当蒙古铁骑直呼姑姑为王妃之时,您所谓的筹划布置又丢到哪里去了?您所谓的兵锋所指又龟缩在哪个狗洞,不敢出来与蒙古铁骑决战?难道皇叔手下的那些精兵强将遇到蒙古铁骑,就成纸糊的了?”
这一连串的质问,犹如排山倒海的潮涌,将福王席卷到漩涡之中,几乎让他窒息。
“你……你好无礼!”
虽然秋日炎炎,但福王只觉得浑身冰冷,犹如置身于冰窖之中,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了。
他气恼的瞪着面者这个小嘎牙子,却反驳不出来一句,颤颤巍巍的坐在椅子上,脑中嗡嗡作响——虽然遭受了**裸的羞辱,但又羞有愧,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击回去。
事实上,福王燕骏自己将自己逼入了死角,却无论如何也绕不出来,真真的进退两难。
福王若是承认自己兵马不够锐利,也不可行,不然,刚才自己已经将‘谋臣辈出、猛将如云’的大话吹了无数遍,又作何解释?那不是在狠狠的搧自己的耳光吗?
但若是横下心来,嘴硬自己文治武功,强横无比,为什么又对蒙古使者笑脸相迎,摆出一副讨好的哈巴狗姿态?
难道自己所谓的精兵强将,遇到蒙古铁骑,就成了摆设?
亦或者是让人怀疑自己与燕瞳的兄妹之情是敷衍塞责,甚至怀疑自己有故意送燕瞳羊入虎口,而讨好蒙古之意?
我的天哪!
福王颓然的坐在那里,胡思乱想一番,就觉得头大如斗,无计面对,更无脸狡辩。
此刻,他心中百味杂陈,除了有对小皇帝咄咄逼人的羞愤、怨恨,骨子深处,还有着对燕瞳的亏欠。
“皇叔,您到是说句话啊?”
燕荆又恢复了那分从容,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不光朕想知道福王如何解释,便是白御史、康指挥使,皇太后,也想知道其中隐情呢!”
看着刚才还万分嚣张的福王,此刻紧紧夹着尾巴,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心中别提有多惬意了。
“这……”
福王脸色讪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拼命的向何旦使眼色,让他出面缓解自己的尴尬。
何旦刚才也被燕荆锋芒毕露的言辞吓得出了一脑门的冷汗,再也不敢小瞧了他,心中却又觉得纳闷——这么小皇帝这一通犀利的狡辩,居然与石越有着本质上的相似呢?
他无暇多想,连忙起身,说道:“皇上,岂不闻欲速则不达,福王只是表面示好于蒙古王室,意在麻痹那些傲慢的莽夫,实则暗中蓄势待发,已有了应对之策,只等着时机成熟,便会有甲士手持利剑,为长公主正名。”
“欲速则不达?”
燕荆放声大笑:“从姑姑大婚算起,至今刚好十年,难道皇叔意在十年磨一剑?哈哈……果然磨得一首好贱啊!”
回眸凝视福王,一字一顿道:“皇叔,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蒙古王室耀武扬威,出使江南的日子又快临近了,朕就拭目以待,带着百官朝臣前去观望,看皇叔十年磨出来的宝剑到底够不够锋利!”
燕荆此举算是彻底将福王逼入了死角,福王即便不想要得罪蒙古王室,恐怕也没有更好的借口了。
福王重重的拍了一下扶手,鼻中冷哼一声,算是回应了燕荆。
场面又陷入了尴尬之境。
何旦眼珠一转,忙道:“皇上、福王,此事容后再议,莫忘了,咱们今日可是为了探视太后而来,而此刻身在福寿宫,却大谈朝廷政事,岂不是对太后大不敬?”
哎呀……我好笨!
福王懊恼的拍了拍脑门:这个一个好借口,刚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福王也非一般人,收起那颓废之态,拿捏出焦虑之意,向太后躬身道:“太后,您到底害了什么病啊?”
太后还没有回答,燕荆却放声大笑起来:“太后也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呢,你们说奇不奇怪?”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