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轻轻皱眉,能出入西苑者,非皇亲国戚不能。而此人口口声声,虽然把上京话音说得字正腔圆,却是异国口吻,莫非是楚国来使么?
当下有了主意,向那男子微一俯身,权作行礼:“公子文采风流,妾身佩服。然而公子不吝赐教,妾身却不能苟同。公子说骑射乃安邦定国之本,固然有理,然而我大周遵行孔孟之道,凡事以礼仪为先。以武力取天下,以农业固天下,以经济荣天下,方使我大周局势和平,国力强盛,百姓富足,此时我国之要务,是教化百姓,使其知礼守礼,不失我上邦大国风范,动辄动粗乃是莽夫所为,不值一提。骑射虽重要,却要以礼仪教化为先。我国与贵国国策不同,见解不同也是有的。再者,公子何以断言我大周公主不能骑射?若公子不嫌弃,妾身乃济南王之女上阳郡主,愿与公子在马背上切磋较量一番。若是公子能胜过妾身,再说大话不迟!”
话音甫落,便见四周随侍悉数下跪,那男子亦是面色一滞。云潇心念一转,迅速翻身下马,只见那明黄色身影已是近在眼前。
云潇镇定地抬头看向他,只见他二十上下的年纪,极为斯文儒雅,那双含笑的眼睛尤其清秀晶莹,却在这澄澈之后,似有暗波流动。
悠悠明月,月辉轻洒,浅浅月色,薄薄雾霰。他仿佛便是这空旷悠远中的一缕笛音,渺远轻微,却动人心魄。
操存涵养,定云止水中;风狂雨骤处,波恬浪静之光。那一身明黄色的骑装如此硬朗威武,却也掩不住他身上浓浓的书卷气与绝代的清冽风流。
然而这惊叹只是一瞬,云潇迅速低下头去。
唇边不自觉带了一抹笑容。
九重宫阙之中的你,是否还有当年皎洁如月、浩然如风的本性?
容舒玄,咱们多年不见了呢。
“好一个快嘴的上阳郡主,朕以前倒是埋没了人才。”不痛不痒的一句话,也听不出喜怒。然而声音温和好听,还夹杂着几分磁性。他的靴子在她面前停下,金线团龙的图案分外耀目。
方才出言讽刺的男子沉声道:“臣楚国文澈,拜见皇上。”
“都起来吧。”皇上简短的说着,伸手拉住六公主的手,笑道:“你这小丫头成天闯祸,朕一定告诉母后,好好罚你抄录女则。”
六公主不依地扬起小脸,然而外邦使臣在侧,她也只能低声道:“皇兄笑话臣妹。臣妹只是见天光和暖,想来西苑走动,没想到扰了御驾。”
“无妨。你是皇家的公主,谁能说你半个不字?”他轻轻一笑,锐利的目光随即看向云潇,“多日不见,上阳郡主可好?”
不,不是多日不见。
而是多年。
云潇,与少年时的他,有过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