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郡主的车驾缓缓驶入宫门。
八只鎏金云蝠纹宫灯一字排开,在前引路;四匹大小相等的建昌马拉车,毛色纯白毫无瑕疵;紫檀嵌玉的马车上镂刻精致的荷花鹭鸶图,彩色镶宝流苏随风招展,水红色累丝嵌宝羽纱的帘子,将一切风沙尘土都挡在车外;马车之后站立四名姣好的侍女,端着一色的掐紫珐琅云鹤纹圆盒,装有拂尘、清水等物,供郡主使用。
马车终于缓缓停下。已到内宫,侍女们轻巧的打开车子上的折叠踏脚,服侍郡主下车。
两边的侍卫挺直了腰杆,却都有意无意的想看一看,这位名动京城的上阳郡主,是怎样的模样。
闻说,上官绮月天姿国色,窈窕妩媚,是上京第一美人。
闻说,上官绮月以己身美色,夜半勾引帝王,未知结果。
周围一片静默,而那双莹白如玉的手,慢慢的伸了出来,搭在了侍女的手上。她慢慢起身,下车,然后傲然立于高高的城墙之下。
眯起眼,她仔细的打量着厚重的朱墙,美眸有些迷离,有些氤氲。
半翻髻上,戴宫制的缠金海棠宫花一对,金累丝嵌红宝石蝴蝶步摇斜斜插就,赤金镶东珠璎珞项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普通的宫花,不过是以铜为花朵,但这一对却是用纯金打成。
步摇上的红宝,颗颗大如猫眼,毫无瑕疵,晶莹剔透。
项圈上的东珠,虽不大,但十二颗大小、颜色都相同,也是极难得的。
郡主身上,是水红云纹撒金海棠锦衫,银红金线百事如意纹长裙。
就这两件看似普通的衣衫,也是价格不菲。上衫上的海棠,是比照真花,一针一线,绣了一个月方成的;长裙上的金线,也是做不得假的赤金捻就。
奢华,高贵,正是上阳郡主一贯的作风。
怒放的红色不仅没有堆积出庸俗之感,反而衬托出她华贵端庄,凌然气势不可方物。
最让人难忘的反而不是这些精巧华丽的衣饰,而是她粲然如寒星的双眸,那是比黑曜石还漆黑漂亮的眸子,一颦一笑间,尽是风情万种。
而她小巧精致的瓜子脸上,细腻白皙的肌肤微微放出些浅桃红色,嫣红的唇俏皮抿起,那弯起的唇角虽然带着傲气,却是十足的魅惑勾引。
她慢慢走在湖山楼阁中,当真是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那双乌黑灵动的眸子,有傲气,却是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孤傲高贵;那唇边莹然的微笑,有魅惑,却是洞察世事,看透红尘的犀利睿智;那优雅从容的语气,有居高临下的气势,却是睥睨天下的豪气万丈。
女子微微一笑,静静的看这一片朱墙。
方圆二百里的一带苑墙,琉璃作瓦,紫脂涂壁。宫臀院宇,全是金装玉裹;浑如锦绣裁成,珠玑造就。
远远望去,只见朱墙里的阁楼,高低相映,俯仰相连。
或斜露出几曲朱栏,或微窥见一带绣幕;珠玉光气,映着日色,都成五彩。黄金作柱,碧玉为栏,瑶阶琼户,珠牖琐窗;千门万户,辗转相通。
果真是天家气象。
丛兰与素琴知趣的对视了一下,都沉默的侍立在郡主两侧。心高气傲的郡主因为“琐事”,被驱赶出京,今日又回来,自然有许多感慨,在此停留一会儿也是合情合理。
半晌,她转过身子,对着两位朝夕相处的贴身宫女,淡淡问道:“你们瞧,今日的我,与以往有何不同?”
两位婢女一时有些诧异,却都不敢违抗命令,仔细的将郡主上下打量。半日,丛兰才低声试探的说:“郡主今日……风姿越发好了些。”
“哦?”郡主扬起眉毛,微微一笑,绝丽非凡的脸上,这若有若无的微笑,似是傲然无礼,似是纯真清雅,竟叫人不能移开眼睛。
两位婢女不知为何,都有些恍惚。分明是一样的容貌,但今日的郡主,气度不凡了许多。这位明明很熟悉,却仿佛又陌生的郡主,此刻低首垂眸,思考的是什么呢?
如何面对宫廷众人的讥讽?
如何面对皇后的斥责?
如何重新讨得太后欢喜?
谁也不会想到,此时这位面色沉静,芳姿绰约的女子,心里却毫无感动,唯有仇恨。
掩埋在平静之下,汹涌着暗流的仇恨。
将沉寂的发酵,黯然的积蓄,然后,在某一个云淡风轻的日子,破土而出,惊天撼地!
江湖圣地、武林至尊,璇玑宫宫主上官云潇悠然站立于上京深宫之中,笑容悠远安静。
十几年不见的宫廷,今日我上官云潇,终于回来了呢。
曾放逐我的繁华烟云,今日我将踏你于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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