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宫中有大喜事,你为何不去瞧?不是一向最爱热闹的么?”宫装美人美眸流盼,风韵雅致,纤纤玉手扶起一管晶莹剔透的紫玉箫,含笑的望着床榻上合目养神的男子。
宝石青织锦团花帐子里,斜斜的歪着一个年约十**岁的少年。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均匀的铺在浅黄色云纹撒金纹被褥上,衬托他眉如乌墨,肤若初雪,薄薄的红唇一弯,带着难以描摹的绝艳与孑然傲气。
他慢慢睁眼。
在午后的阳光下微微眯起的眸子,泛着好看的湛蓝色,如此莹润透彻,如上好的宝石。眸子里,水光盈盈,可以扑捉到一闪而逝的苦涩与疲惫。
“不想去。”
“这几日你越发刁钻……”美人嗤的一笑,缓缓起身,莲步轻移,纤细婀娜的身子已坐在他身侧,“可是有什么不开心,说来与姐姐听。”
凌寄风抿了抿唇,视线挪向一脸微笑的水清浅。
他自幼丧母,长姐如母,姐姐对他无微不至。自从去年秋天认回了姐姐,哪怕分离了十几年,他依然觉得血脉亲情,永不会割舍。
而这里,是乐坊尚宫的住处,守卫虽严密,倒也难不倒功夫一流的凌寄风。他隔三差五就会掩人耳目的潜入皇宫,查看姐姐的近况。
“云潇……要出嫁了。”
他低低的说着,面色惨白,漂亮的眸子里满是茫然,好像在浓雾之中辩识不清方向。这几个字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撕裂般的痛苦,闭上了眼。
“要……嫁谁?”水清浅蹙眉,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云潇和易初寒情投意合,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只可怜了她痴心的弟弟,一心喜欢着云潇,却从来不曾说出口。
“你若是真的离不开她,为何不告诉她?”水清浅望着自己永远笑容明媚、慧黠洒脱的弟弟露出空洞和萧索之色,心头一酸。她如何不懂用情至深,却无处安放的情绪?
“我……不能告诉她……”沉黯的眸子里,只有无尽的空洞,凌寄风翻身,将身体蜷缩在床脚,声音微微颤抖,“姐姐,我既不愿做无情之人,又不能做不仁不义之人……姐姐,我真的,很痛苦……”
水清浅心头一跳,怔怔的望着弟弟:“不仁不义吗?”
凌寄风忽的坐起,双手握住了水清浅的手:“姐姐,此刻坐在你面前的我,性命是易初寒救回来的!他为了救我,中了叔父的天冥掌和子午离魂,这十几年来,每一天他都是在痛苦中度过。倘若我对云潇告白,那我岂非……辜负了他的救命之恩?”
水清浅哆嗦着唇,视线一时不敢接触凌寄风。她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道:“那是叔父的成名绝技,从来没有人,能逃过一死。”
心底,一团漆黑的阴影,在听到这个“死”字,突然狰狞起来。
是啊,他……终究难逃一死的啊……
而他死了,云潇也会死心……
深邃的眸底掠过一抹幽光,那阴暗的想法来势汹汹,几乎要淹没理智。
不!不对!
他怎么可以这样想!
易初寒是他的兄长,是他最敬重的人,他,怎么可以这样恶意的揣测于他?
他大口喘息,茫然无措的对上姐姐凝重的眼神。
水清浅怜爱的扶着他的脸,蹙眉叹息:“其实你是破不了心里‘仁义’这道坎,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公平的和易初寒竞争。”
凌寄风一震,认真的聆听。
“多年来,我一直未放弃复仇……叔父谋害了父王,害我们姐弟颠沛流离,这笔仇我们一定要报……我已经得到了昆仑宫地道的地图,只要你偷到了琅嬛刻,我就有办法救活易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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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凿凿的让朕逐走上阳郡主……你可有什么理由?”容舒玄恍然未觉,自己的表情有些疏离;仿佛看不惯任何人说云潇的坏话似的。
“上阳郡主与江湖门派有密切联系,只怕会对皇上的朝政有所影响。”君天澈阴沉着脸,语调冷漠而冷冽,“皇上应当记得郡主之父济南王吧,他曾经游历江湖,在江湖上颇有声望——倘若他利用自己在武林中一呼百应的名声,和朝廷上的尊贵地位,影响天子,皇上该当何处?”
容舒玄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王爷夸大了,上阳郡主将所有的军权都交在了朕的手中,她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女眷。”
“皇上对上阳郡主如此信任,就不怕这信任反噬自己么?”君天澈表情沉郁,眼神中有冷漠的阴霾,一点也不似当年那个言笑晏晏风流倜傥的少年公子了。
“反噬?当然不,她不会的。”容舒玄微微一笑,步至床边,风拂起他的长袍,衣袂飘飘,他深邃的眸子亮若晨星,闪动着明亮的光。
君天澈冷冷一笑,原本温和尔雅的稚嫩脸颊,不知何时已经浮现几分沧桑:“她是璇玑宫的人,皇上大概不知道璇玑宫是什么地方吧?江湖圣地、武林至尊,顺天行道、超然卓立。其在江湖的威望,不亚于九五之尊之于朝堂。这样一个与江湖草莽纠葛不清的女子,皇上莫要放在身边的好!”
他说前半句,容舒玄还笑吟吟的,然而后半句,却让年轻的皇帝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
璇玑宫这样高贵么?那么云潇作为璇玑宫的宫主,看来在江湖上也是如鱼得水的吧。
“天子以德服人。”容舒玄悠然一笑,“而且她对朕并无隐瞒。她与璇玑宫的关系,是朕默许的。”
“呵……”君天澈心头一沉,素来明媚的眸中尽是沉郁。上阳郡主对容舒玄竟如此坦诚?可是她却对自己有这等隐瞒……他望着容舒玄自信的笑容,一时喉头有些发苦。
“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他有些黯然,更多的是嫉妒,眉间隐着阴霾与怒气,“我这就带着我的王妃回国。”
说毕,竟径直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