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凌若脸上有难掩的訝色,旋即皱起了秀气的双眉,佟佳氏打得什么主意?她可不会如伊兰那般天真的以为佟佳氏是出于好心,别院三年,皆是拜她所赐。|
略略一想后,她示意伊兰坐到自己身边,替她抚正缀在鬓边的珠花语重心长地道:“不要与佟佳氏走得太近,她……不是你所见的那么简单。”
伊兰目中泛起不悦之色,“她好心来劝我与姐姐和好,姐姐不说谢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说她的不是?”在凌若失势后,她被禁于雍王府之外,徘徊门外望着那华美犹如宫臀的府院却无从入内,失落而难过;之后胤禛虽又许了她出入与灵汐作伴,但府中诸人多有轻漫,令她受尽冷嘲热讽,唯有佟佳氏对她关怀备至,嘘寒问暖,兰馨馆的下人待她甚至比当初在净思居时还要恭谨,这一切令她对佟佳氏极有好感,在她心里甚至超过了凌若。今儿个若非佟佳氏多番开导,她是断断不会来见凌若的,当初那一巴掌,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若是旁的事情也就罢了,偏偏是为几个奴才而打她,这口气无论如何也难以咽下,即便是现在,也不过看在佟佳氏的面上强行压着罢了。
原本因为姐妹相聚而欢喜的心渐渐沉了下来,想不到伊兰对佟佳氏的信任到了如此地步,自己这个亲姐姐的提醒落在她耳中竟成了搬弄是非;难道真让云姐姐给说对了?
凌若忍着心里的失落好言道:“兰儿,你还小……”话音未落已被伊兰一脸讽意地打断,“三年前姐姐说我还小;三年后姐姐依然如此说,难道这三年时间,我在姐姐眼里就没丝毫长进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一时间凌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可是若任由伊兰这样误会下去,她们姐妹就真的难有和好之时了,如此思忖着她放缓了声道:“人心险恶,兰儿,在这府里有许许多多的笑里藏刀,对你好的人不见得真心好。”
伊兰冷笑着站起身,针锋相对地道:“那姐姐的意思是这天底下只有你一人对我好,其余人都是虚情假义喽?”
这样的话令凌若一时不知该如何接才是,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恰巧此时,小路子捧了茶进来,见屋内气氛不对,忙赔笑道:“二小姐喝……喝茶,奴才特……特意沏了今岁新采摘……摘的雨前碧罗春。”
伊兰睨了他一眼,忽地唇角一弯,望着凌若道:“照姐姐之前的话,那小路子此刻也是笑里藏刀,不怀好意喽?”不待凌若回答,她一挥手扫落已经捧到自己面前的茶盏,厌恶地道:“听到你这个结巴说话我就心烦,雨前碧罗春有何了不起,我在兰馨馆随时可以喝到!”
“兰儿!”凌若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不由得出言喝斥,然这样只能令伊兰更加反感,扬一扬小巧的下巴倔强道:“姐姐,兰儿已经十三岁,再有一年便要参加八旗选秀。什么人好什么人不好,兰儿分得很清楚,不需要姐姐费心。若姐姐不喜欢兰儿的话,那兰儿往后不出现在姐姐面前就是。”
说着转身就要走,凌若连忙拦住她急道:“你明知我并无此意。”见伊兰转过头不理睬她,不由得跺脚道:“你这丫头为何总是听不进我的话呢!难道我这个亲姐姐还会害你吗?你可知我当初被废黜皆因佟佳氏之过,她……”她本想将佟价当年陷害自己的事说出来,不想伊兰根本不给她机会。
“姐姐果然还因当年的事记恨佟姐姐!”伊兰一脸恍然地道:“想不到姐姐竟如此小鸡肚肠,亏得佟姐姐事事替姐姐着想。”
见她如此维护佟佳氏,凌若晓得不论自己说什么她都是先入为主听不进去了,只得无奈地道:“罢了,那我不说就是了,但是你必须答应姐姐,保护好自己,对任何人都要留个心眼,莫太过相信,可以吗?”
“嗯。”总算伊兰还知道几分好歹,点点头没有继续与凌若唱反调,不过也再久留,连已经端上桌的晚膳也没有用,任凌若如何言语,只说不叨扰姐姐歇息,改日再来。
望着伊兰远去的身影,凌若长长叹了口气,面对满桌的珍馐美味毫无动筷的**,她与伊兰始终是生疏了,否则亲姐妹之间何来叨扰一说。
李卫见她情绪低落,安慰道:“主子别太难过了,二小姐以后慢慢会明白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希望如此吧。”凌若提了精神对在一旁伺候的小路子赦然道:“伊兰刚才那样说你,莫往心里去,她也是一时口不择言,并非恶意。”
“奴才没事。”小路子憨憨一笑,勺了一碗清汤雪耳,“倒是主子您要多……多吃些,将这些年拉下的都给补回来,奴才瞧您瘦了许多。”
凌若虽没什么胃口,但在他们的劝说下还是吃了不少。彼时,春末近夏,夜色晚临,虽已戌时,但站在院中依然可见稀薄的天光,至于雨在午后便已停歇,满树樱花在雨后显得格外鲜亮。
凌若仰头看着幕色一点一点降临,明明是一样的天空,可在这里看总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近到错以为自己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握住整片天空。
这样的静默,直至院中多了一个人……
那拉氏缓缓走到凌若身边,一对昭示尊贵的九凤琉璃金翅滴珠步摇垂落在两侧,“从未想过,还能有机会与妹妹共赏夜色。能从别院回到这里,妹妹真是好能耐。”
“妾身也从未想过,嫡福晋会如此容不下妾身。”凌若盯着那轮初升的明月淡淡道:“妾身自问入府之后一直对嫡福晋尊重有加,未敢有怠慢,为何嫡福晋要处处害我妾身?”相互隐忍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问个明白了。
那拉氏抚着底端绣有芍药图案的雪白领巾,目光深邃难测,“还记得弘晖吗?”
凌若心头骤然一跳,低头死死盯着那拉氏,隐约感觉到她之后要说的话必然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