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宽袖长裙,娉娉婷婷的坐在伞盖之下,手中一方绢帕轻轻扇着,以此驱赶秋日骄阳带来的闷热。
她一举一动,似都带着无限的风情,透着万般诱惑。小孟脸上带着傻笑,痴痴的看着,只觉得这一次的访亲之行,真是美妙难言。谁又能想得到,原本只是碍不过父母的情面走访那位远房的表亲,竟能意外得了这么一位美娇娘为妾?
嗯,看来回头要多关照下那位表叔了。虽然只是义女,但义女也是女儿,人家图的不就是个养老送终嘛。
“夫君在想什么?”女子妙眸流转,轻启丹唇问道,声儿如同黄鹂鸟儿,呖呖清脆,似有百转千回之意。
小孟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只是想着表叔将你这美人儿与了我,日后定要好生报答一番啊。”
女子娇媚的瞟了他一眼,绢帕掩在唇边,露在面巾外面的眼睛弯起来,似是轻笑娇羞,显然心中极是喜悦。这让小孟不由的又是一阵失神,色授魂与。
“夫君啊——”女子似是有些吃不住劲儿,娇嗔着轻道。
小孟打个寒颤,猛然回过神来,有些讪讪。女子眸光流转,似是不经意的道:“对面拦路的也不知是什么人,怎的却忽然这么早便扎营了呢?”
小孟不以为意的道:“想必是有些来头的吧,常家可不是一般家世,能让他们如此相待的,少说也得是哪一处的头领身份。唉,这些跟咱们没关系,何必多想?你也是了,这大热天的,咱们多在表叔家住些时日,待得秋风凉了再启程多好?却偏要来遭这般罪,现下可苦了吧。”
女子便露出娇弱之态,泫然欲泣的道:“是,是奴奴的错,不该任性,累了夫君了。奴奴不该任性的,愿受夫君责罚……”说着,眼中似要垂下泪来。
“唉哟,这可怎么了,我没……”小孟心急忙慌的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连忙解释。
“我又没怪你,你又何必这般多心?什么责罚不责罚的,尽是些没意思的话。我这不是怕你吃不得苦楚,累了你吗?好了好了,只要你喜欢,莫说来这草原上游历,便是去天涯海角,我也是陪你的。”伸手揽着女子的腰身,嗅着鼻息间隐隐的馨香,小孟心都要醉了,喃喃的发着豪言壮语。
“你真好,妾身何幸。”女子依偎在男人的怀中,眸中满是欢喜爱恋之色,让小孟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只是接下来女子的话,却又将他一腔旖旎迅速消去,代之而起的是百般怜惜。
“……奴本苦命人,幸得义父收留,这才终有了安身之所。后来又得夫君垂爱,按说已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该是满足了。只是昔日父兄终是因这草原而没,便几已成了嫣娘的心结,总是想要来看看的……”她戚戚婉婉的说着,眼见又要掉下泪来。
小孟慌了手脚,连忙又百般呵哄,这才让女子转啼为笑。最后才道:“此番有了这一遭,奴奴心中也算了结了。待得回去,定会一生侍奉夫君,孝敬公婆,以报夫君恩情。”
小孟大喜,连连点头道好。
女子却忽又蹙起眉头,叹气道:“奴这几日心里总有些忐忑,只怕这般突然的好日子太好,遭了天妒。今日冷不丁遇上那些人,总有些不安。但愿老天保佑,一切安好吧。”
小孟微微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安慰道:“莫怕莫怕,有常家几位哥哥在,还有这许多人一起,有哪个贼子敢来?你怕是这些日子累的狠了,又想起…….唔,算了,不必多想,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女子便柔顺的点点头,却又轻轻摇头,叹声不语。
小孟急了,待要再说,却听怀中女子忽的咦了一声,挣扎着要推开他,不由一愣。
女子却急急的低声道:“有人过来了呢,快放开奴啊。”
小孟一呆,转头看去,忽然喜道:“哈,我当是谁,原来是他们。诶,这可是来得巧,正好请了他们过来问问,也好解了你的心思。”
说罢,松手站起来,快步奔出两步,老远抱拳喊道:“常家三哥、四哥,何不来这边坐坐,小弟这儿可有上好的收藏呢。”
来的原却正是被赶出来的常熊常罴两兄弟。两人在帐中待得闷气,得了允许,撒了欢的跑了出来,正踅摸着怎生找个由头耍耍。一路商量着不得计,却忽听有人招呼,抬头看时,见是小孟,常熊大喜道:“哈,这却有了好去处。老四,我那囊好酒,便是小孟与我的。”
常罴闻言也是两眼放光,喉头都不由的蠕动了一下。两兄弟都是好酒之人,此时正无聊,听的有好收藏,哪里还忍得住。
“哈哈哈,小孟兄弟果然是好朋友,那哥哥可不客气了。”常熊大笑着转身迎来。
小孟也笑道:“三哥原就不该跟小弟客气,那可不是见外了?”
常熊哈哈大笑,点头道:“是极是极,倒是我的不是……咦?这位是……”
他大笑着走到近前,才忽然看到了伞盖下的女子,笑容不由的一窒,疑惑的看向小孟。
小孟不以为意,转头看了女子一眼,女子早已起身,娉娉婷婷的远远施礼。
“那便是小弟此番新钠的小妾,嫣娘。两位哥哥不必避忌,都是自家人。”
常熊常罴连忙还礼,相互对视一眼,心下都是有些别扭。他们倒不是碍于男女之别什么的,这个时代,朋友之间到了一定的交往,都会引入后宅与家眷相见,也算的一种亲近的表示。
更别说作为妾的存在,甚至在某些时候,都被当做物品以娱贵客,主人家毫不在意不说,有那豪爽的,甚至直接赠与都会发生。
所以,常熊常罴两人的别扭,只是觉得两下里远未到那种交情,这忽然要待酣饮之际,旁边却多出个女子来,有些别扭罢了。只不过眼见小孟热情,便也转瞬将那别扭抛开,安心随着过来坐下。
待到小孟唤人取了两个坛子来,揭开泥封,一股芬郁的酒香飘了出来后,两兄弟更是哪还顾得上什么女子了,都是瞪着那酒坛,喉头不由的连连吞咽,恨不得眼中伸出两只小手来。
小孟得意的一笑,嫣娘便乖巧的起身过来,捧起坛子,亲自为几人面前酒盏填满。
小孟只顾得意,举杯连声邀饮。却并未发觉,常熊常罴有那么一瞬的僵顿,极快的对了个眼色,这才举杯就唇一饮而尽。
“小孟啊,你这位如夫人……是谁家的闺女?原是做什么的?”放下酒盏,常罴瞪大了眼睛问道。
旁边常熊一皱眉,捅了捅他,不乐道:“老四,你怎的这么鲁莽?问话一点也不知道委婉。”
常罴怒道:“我怎的不委婉了?你没看我是问的小孟吗,要是不委婉,我就直接问这小娘子了。”
小孟和嫣娘听的齐齐呆滞,看着两兄弟忽然在那争吵起来,不由的面面相觑。好吧,这两位的脑回路显然实在清奇,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所谓委婉的解释,竟能解释成那样,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呃,两位哥哥,两位哥哥且莫急着吵……”耳听那两人还在吵吵,小孟苦笑着摇头,赶紧劝开,“……但不知四哥为何问起我这小妾的事儿来了?”
小孟问这话的时候,心中未尝不有些惴惴。这美人儿自己刚刚才收了房的,正是火热的时候,若是常家兄弟开口讨要,那可如何是好?毕竟妾侍完全没任何地位,这种讨要在上层社会的交往中,并不算的失礼。
那女子嫣娘则是垂首不语,似是预感到自己的不幸而木然,又似是认了命一般。只是在谁都看不到的角度,没人发现她垂下的眼帘中,一道森寒的杀机一闪而过。
“唔,也没什么。只是见她好一把力气,有些惊奇罢了。怎的,却不能说吗?”常罴瞪着眼睛粗声道。
小孟恍然,心中猛地松懈下来。但随即又是一怔,这才省悟过来,转头看看低首不语的小妾,又再看看那只酒坛子,心下也是忽然有些迟疑起来,不由的转头看向小妾。
这个小妾是他这次拜访表叔时结识的,据表叔说是收养的一个义女。这个时代,这种收养并不算什么出奇的事儿,他也就并未放在心上。当时也只是被这嫣娘的美色所迷,就更不曾多问过什么。毕竟嘛,这只是纳妾,又不是娶妻,完全没必要去追根究底不是。若不是此时忽然被常罴这么一问,他还真的没发现这个小妾的异常呢。
那酒坛子虽然不大,但总也有些份量,即便是一个男子,捧拿举放之时,也得有些力气才行。但回想下刚才嫣娘的举动,分明有种举重若轻的样子,这力气可就有些出挑了。
此刻眼见小孟也看了过来,嫣娘终是慢慢抬起头来,却面上波澜不动,淡然道:“奴家本是苦日子出身,自家道中落,父兄离去后,所有事都只能亲力亲为,艰难求活。天长日久之下,别说只这点份量,便是再重些的柴禾粮包,奴也是曾背过的。常四爷乃是大世家的贵人,原是不知我等低贱之人的贫苦,也不足为奇。”
她清清淡淡的说着,说到背柴禾抗粮袋的话时,也只如再说吃了口饭喝了口水般平常,但是停在常家兄弟和小孟耳中,联想到一个娇弱的女子,艰难的弯着脊梁,背负着重物一步步前行的画面,不由的都是一阵的失神。
小孟更是眼中露出疼惜之色,伸过手去轻轻握住嫣娘的玉手,心中愧疚怜惜之意大盛。
常熊常罴面面相觑,相互对视一眼,都是黑脸上一片讪讪,尴尬的不要不要的。他们虽然粗直耿介,但却粗中有细,既明白此行重大,遇到可疑之处,当然要问个明白清楚。只是却不想这个小女子好生厉害,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连消带打的将两人的怀疑解释明白不说,还不着痕迹的小小反击了一下,让两人囧的尴尬癌都快犯了。
好厉害的小娘子!两兄弟不约而同的心中升起同样的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