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慰问团便开始卸船,将物资直接搬运到后军军营。自有总计局的人按照原名册发放这个月的薪饷,他们没想到帅府居然会千里迢迢的送来粮草不说,还补发薪俸。更让人心暖的是负责发放的书吏们还一个劲儿的道歉,称帅府一时未寻到他们所在,因而才导致欠发,为此殿下特批给每个人增加一成的薪酬作为补偿。
另一方面,随同前来的医药局医士们也早在昨晚投入工作,除对受伤的军兵重新处理了伤口外,还派人到深入到各营区巡诊,上门送医送药。在清晨又将二百多重伤者送上医疗船,那里条件比之陆地的营区还要好,不仅能得到有效的治疗,还可受到专人良好的照顾,起码伙食标准就高出了不少。
而两位使臣首先举行了个小型的祭奠,拜祭了战死的后军士兵。同时对战殁者的性命和籍贯及埋葬地进行登记,统一造册,报给帅府进行抚恤,并将灵位送往帅府设置的忠烈祠供奉,享受四时祭祀。对于遗孤除抚恤外还可送到帅府老营抚育,所有花费皆由殿下内府开支,不需家中掏一文钱。
当然这么好的待遇只针对帅府在册人员,对于新募者由于未进行报备,只能排出在外,帅府没有这部分的预算,只能暂由地方解决,待得到殿下的批准后方可正式入籍。如得到批准对于短缺的部分将予以补发。唯一例外的是那些受伤的军兵,殿下有令只要是为国出力者都可免费诊治……
瞅着满营的帅府后军官兵一脸喜气洋洋,不断称颂卫王殿下仁义的曾渊子虽然脸上带着笑,也向两位使臣一个劲儿的夸赞殿下,但心却刀剜一般的疼,觉得胸口憋着股气怎么也顺不过来。他本以为后军大部编入帅府不过一个月,还未产生依附感,只要自己施些小恩小惠,再对军官们好一些便能将这支军兵拉到自己怀里。
听着身边庄氏哥俩儿的说笑声,曾渊子只能暗叹小王爷棋高一着,不仅通过广施恩惠将后军上下的人心收买,还以亲情相胁使得庄思齐不得不乖乖就范。如此一来形势逆转,让自己两个月的‘辛劳’付之东流不说,更可恨的是那个熊孩子还对自己进行心理摧残,他明明知道自己和高应松是当今朝野中正反两大典型人物,居然还以其为正使前来,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打自己这张老脸,让他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吗!
不过久在官场磨砺,见惯了风起云散的曾渊子很快便将脸皮引起的不快抛在脑后。他知道高应松前来绝不只是未羞辱自己,其现在正是帅府的红人,主管一路刑狱之事。也正因为其经历了临安的背叛,所以对背君弃义者恨之入骨,在广州便一气杀了上百人,听说在琼州整肃吏治中也没有手软。而在这特殊时期,殿下遣他前来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曾渊子明白自己利用江璆和帅府后军之事,一旦被帅府知晓定然不会放过他,而暴露出来也是早晚的事情。但他以为自己做的很干净,已经完全切断了他们与帅府的联系,没想到这么快便被发现并追到了这里。如果在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能征募数万义勇,再加上后军就有了和帅府对抗的实力,而朝廷也不敢再追究自己,只能就势以自己主政广西南路。那么自己既然不能站立朝堂,但也可为一方诸侯。
现在眼看到手的东西要飞了不说,而后军瞅着也指不上了。曾渊子知道一旦自己所为被查出来那么自己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可当他瞧见身边的江璆眉头紧锁沉默不语,一副萎靡的样子,便明白其也感到了危机。见状曾渊子乐了,自己还有这块挡箭牌在手呢!其是殿下的师傅,殿帅的从子,他们若想动自己就不能不追究其责任,擅自调兵可不是小事。
“哼,老夫也不是被刚赶出朝廷时的孤魂野鬼了!”曾渊子看看高应松等人,暗暗攥了攥拳头道。如今自己凭借后军打前锋已然控制了三州之地,或强征或招抚,手里也握有数千军兵,万余义勇,届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但曾渊子也清楚当前还不是翻脸的时候,而自己也必须得到朝廷的认证才可名正言顺占据三州,自然不撕破脸最好。如今要务便是查明帅府的态度和使团到此的真正目的,那样才好采取相应对策。不过令他感到欣慰的是自己托庄思齐转送的珠子,庄公哲还是笑纳了,这也是个好兆头。自己是不怕他们要的多,怕的是他们不要,问题是世上还有不爱财的人吗……
江璆跟随着众人走来走去,他们做什么,自己就跟着做什么,好像行尸走肉一般。此刻他的内心充满矛盾,一边是亲情,一边是国法家规,被两者不断的撕扯着,不知何去何从。对于曾渊子的人品,江璆可以说甚为厌恶,可造化弄人,偏偏太后赐婚将其女嫁给了自己的从弟,使他们两家成了姻亲,当初他还暗自以此为耻。
谁想到就因为这门自己引以为耻的亲戚把他又拖入了这场危机。当自己刚到琼州时,曾渊子便遣使求援,说自己被困于雷州请他出兵救护。若搁往日江璆绝不会应允,没有帅令是一,厌恶其人是二,但与自己感情深厚的江铭却在泉州在战死,其未亡人家父出事自己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想着雷州也不远,自己速去速回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于是以救援帅府遇袭为名调动后军出海。
江璆没想到自己去了容易,回来难。这倒不是他怕曾渊子,而是每当他要回军的时候,其女便会向他哀告哭诉,希望他这个大伯子看在死去的江铭面上帮助曾渊子一把,使他能立功赎罪,能重回朝堂为国尽忠。看着哭哭啼啼,未过门便守寡的弟妹,江璆如何也硬不起心肠,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本心,受其驱使,为他抢关夺寨,以全兄弟之情,却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