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愣，随即摇头笑道：“你说啥傻话呢，雪儿都说了让你自己去了，妈就不去凑热闹了。”
王淑兰却完全等不得了，看了一眼打了针回来之后就在睡觉的儿子，走过去动作放轻又给掖了掖被子。
然后直接回头道：“妈，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去给雪儿打个电话，我跟她说。”
老太太这次没拦着了，当然她也没跟着。
而是顿了顿，然后仿佛语气有些拿自己闺女没办法地道：“你呀，打小就不会自己拿主意，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算了算了，你要去说就说吧，雪儿要是真同意，妈就陪你走一趟。但是妈得说一句，要是雪儿那孩子不愿意，你可不能勉强孩子。”
王淑兰感激地看了她妈一眼。
她知道她妈不是自己想去，完全是怕她到时候自己没法应付。
于是更加语气坚决地道：“妈你放心，雪儿会同意的。”
她真是难得这么有主意，尤其还是跟小闺女的想法对着来。
可是就算小闺女再不同意她也会劝的，因为，她是真不敢自己去。
说完王淑兰匆匆穿了棉袄出门找地方打电话去了。
王淑兰这里只有房东家的电话，还不一定家里时时有人能来叫她们。
所以顾雪为了在婚礼之前有什么事儿能够随时跟王淑兰迅速沟通，之前也只是把办公室电话留给她，这次却连家里的电话都告诉她了。
反正等结婚之后她就要搬过去蒋家住了，到时候号码肯定是不会告诉顾家人的。
老太太等到关门声传来，才终于换掉脸上不在意的表情，眼睛发亮地看过去。
她可不是那种没见识的乡下老太太。
顾夕的店她势在必得，只是暂时因为顾夕那头认识了厉害的人暂时不方便硬逼着顾夕，但她一直在继续想办法。
但顾雪这里新得到的消息也很重要，跟顾夕这样刚来省城没两年，几家店全都是靠着自己努力挣下的比，像是顾雪婆家那种在省城有头有脸的人家，能带来的好处可就多得多了。
比如，老太太从前没敢想的，能把她孙子孙女给在省城找个正式工作。
老太太抬头看了看住了好几个月的找个窄窄的小屋。
因为是房东家的老房子，地方小不说屋里也不亮堂，再加上挤了三口人还有锅碗瓢盆一堆东西，更是拥挤不堪，跟乡下占地宽敞的房子根本没法比。
可是现在老太太却一改之前皱着的眉头，忽然觉得这里也还能忍受。
因为几个月的忍耐，很可能换来她老王家以后整个人生的改变。
当然现在还不一定，还得等去见了顾雪的婆家人才知道。
但是只要顾雪没骗人也没被骗，真的找了个那么厉害的婆家，那么老太太就一定会想法子抓住这个机会。
到时候只要能让顾雪婆家帮忙，再从顾夕手里拿到店，有城里人工作还有钱，老太太完全可以想到那时候会过着什么样儿的日子。
那才是她想要给家里人的日子，也是她坚持待在省城这么久要抓住的东西。
老太太摸着手腕上那个戴了好些年的镯子，特别有耐心地等着。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王淑兰语气里带着雀跃地进门：“妈，妈，雪儿同意了。”
打了两天针退烧的顾大海睡得正香呢，突然听到喊声吓得一个激灵就坐起来了。
他本来就是不敢出门整天在家待着，尤其刚才做梦还好像梦到了那一帮被抓起来的兄弟，这会儿还以为有人来找他了。
等到看到进门嚷嚷的是他妈，顾大海这才变了脸色，扯着嗓子就喊道：“你干什么，没看到我在睡觉吗？啊？”
王淑兰被儿子喊得一愣。
但她不是因为儿子这样不尊重地对她呼呼喝喝而不敢相信，这些对于王淑兰来说早就习惯了。
她是因为看到儿子这样有精神头，想着那打点滴的钱还真是没白花，才两天功夫儿子就好了。
老太太从容地站起来，没有理会不被她放在眼里的顾大海的喊叫，走过去挡住闺女闺女的视线，开口问道：“雪儿咋说的？”
顾夕完全不知道王淑兰拿了钱之后，顾家还发生了那么多事儿。
更不知道钱刚到手不足两天，就让王淑兰给花得差不多了，而且现在对王淑兰来说，小闺女的婚事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当天电话里找人拟了协议给了钱，顾夕坐着想了一会儿，就还是按照原计划去了图书馆看书。
她怎么会不知道给了这个钱也不一定能完全让那些人消停呢，她只是不能不给。
王淑兰和顾雪的做法，确实让她没法再把他们当成一家人，但是就算是还前十八年王淑兰养大她的花销，顾夕也得给这个钱。
毕竟王淑兰养大了她，给了她遮风挡雨的地方，给她饭吃给她衣穿，让她能一直念到高中毕业。
这些难道不用钱吗？
但是顾夕没有再给自己被这些事儿影响的时间。
是王淑兰选择了用钱来衡量母女之间的关系，那么就随她吧，这样也好，以后除了钱不必再提其他了。
顾夕在图书馆坐了一下午，心无旁骛闷头啃专业课的书，晚饭也按时去吃，直到图书馆关门才回宿舍休息。
在宿舍跟陆湘湘她们也照常打趣，完全看不出来她刚跟亲妈签订了一纸将母女关系彻底金钱化的协议。
直到宿舍熄灯躺在床上，顾夕才闭着眼睛慢慢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就这样吧。
顾夕跟自己说，没有什么的，习惯了就好。
总有一天会不再因为那些话而难受，不会被那些人和事儿影响，慢慢地，最后只剩下一百五十块的关联。
顾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晚上好像做了个很混乱的梦。
梦里有王淑兰和顾雪，即便是在梦里，也是顾夕一个人站在这头跟那母女二人相对而立，双方之间的距离让她连拉近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说笑，如同所有最亲密的母女。
但让顾夕没想到的时候，竟然还梦到了顾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