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快晌午的时候,李楚月父子才赶着骡车打外边回来。
他们在山上摘了两筐樱桃,直接送去了镇子上的果子铺,这才回来。
沈红莲是跟他们一起回来的,她在镇子上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地拎进了上房的东里间。
王氏正眯着眼睛坐在炕上做针线,见她买了这老些东西回来,不禁开口问道:“你怎么买了这么些东西?”
沈红莲笑道:“英子跟二妮子也没几件换洗的衣裳,我就买了几块尺头,回头给她们做两身衣裳穿。您瞧,这花色好看不?”
王氏听到是给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买的,心中很是高兴,不过口中却道:“我给你的钱不够吧?你是不是用了自己的私房钱了?花了多少?我给你!”
“不用了,娘,我给我妹子和外甥女买几块尺头,还找婆婆要钱,我得多大的脸哪?”沈红莲谢绝了婆婆的好意,拿了几块尺头去了后院,去看李梅英了。
就在这时,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马蹄声在院门外停下,不一会儿,便从外边闯进来几个官差,为首的捕头五十来岁,进来后大声道:“老李,老李,赶紧出来!”
李梦依正和颜小熙一起在灶台跟前做饭呢,颜小熙帮她烧火。
听见声音,李梦依赶忙丢下铲子,迎了出去,脸色有些微红,“秦爷爷,您怎么来了?”
“丫头,你爷呢?”那捕头态度还算不错,这让颜小熙高提的心落了下去。
“这呢,鬼吼鬼叫的什么?老秦,进来喝一杯。”李楚月趿拉着布鞋打里间屋出来。
那名官差的脸色不太好看,“你还有心思喝酒,你跟你们家老大让人告了知道不?”
“老颜家告的?”李楚月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
“可不是,说你强盗、伤人,县太爷命我传你跟你家老大。”姓秦的官差狠狠地瞪着他道。“你还有脸笑?再过几天两个孩子就要成亲了,这个节骨眼你给我整这事,你也不嫌晦气!”
“等我嘱咐孩子他娘几句。”李楚月转身进了屋,对王氏道。“别担心,你在家好好看着闺女,我过两天也就回来了。”
很显然,他已经有蹲大狱的心理准备了!
“后天得往镇子上的果子铺里送樱桃,我跟老大要是回不来,你就去找大哥来帮忙。”
颜小熙抿了抿唇,她是真没想到,才一穿越过来,就遇到那么多事,如今姥爷为了她和她娘,还惹上了官非。
不行!她不能让姥爷去蹲大狱,古代的监狱可是和现代的不一样,设施不行,卫生条件极差,这么热的天,搞不好就会生病。
她虽然不想暴露出自己早慧的智商,但是现在却顾不得这些了。
想到这里,颜小熙走了过去,扬着头对那秦捕头道:“秦爷爷,能不能到屋子里来坐一下?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呦,这不是二妮子吗?你怎么来了?”秦捕头很显然同李家很熟。“脑袋怎么了?是不是调皮把脑袋给磕了?”
颜小熙仗着自己是个小孩子,便上去牵他的手,硬是把他给拽进了屋子里,然后对李梦依道:“表姐,不是刚熬了一锅绿豆汤吗?还不请几位差爷喝一碗?”
李梦依知道,她是想拖延下时间,赶忙应了一声,进屋去盛绿豆汤。
颜小熙把秦捕头带进屋,请他在炕沿上坐下,然后小声问道:“秦爷爷,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咱们这位县太爷,是清官还是贪官?”
秦捕头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黑着脸道:“这丫头,问的是什么问题?这话能乱说吗?”
颜小熙刚刚听到他和姥爷之间的对话,猜到他和姥爷大概会成为亲家,便道:“秦爷爷,您别生气,事情是这样的,前两天,我爷我奶把我姐了,又差点把我打死,我都让他们给扔乱葬岗去了,我娘受了惊吓难产,差点死了,我爷我奶又把我和我娘,还有新出生的弟弟一起赶出来,我姥爷才打上门去给我们报仇。”
秦捕头一听,变了颜色,抬眼看向李楚月,“老李,这是怎么回事?老颜家怎么还开始起孩子来了?”
李楚月冷笑了一声,“就是二妮子说的这么回事!颜颂文指着我外孙女的钱供养他大姑爷去科考呢。”
秦捕头马上就不干了,“这也太欺负人了!好好的大妮子,怎么就给了?”
说着,他想起什么,“老颜家不会把大妮子给县城的沈家了吧?”
李楚月道:“就是给沈家了!”
颜小熙插话道:“秦爷爷,要是县太爷是个清官,我姥爷这事说清楚,大概就没什么事了,最多罚几个钱,或者打几个板子,但若是个贪官,得想法子打点才是。”
颜小熙知道,古代的官府可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在历史的长河里,清官就如天上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得。
秦捕头忍不住伸手刮了她鼻头一下,“小丫头,你懂的倒多!”
李若清道:“二妮子说得对,秦大叔,这县太爷为人怎么样?”
秦捕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县太爷才上任没多久,不过看着不像个清官,听说带了四房小妾上任。”
若是为人正直的官员,上任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带这么多小妾的,带上一两个,身边有人服侍也就是了。
李若清又道:“秦大叔,这官司我跟您打去,别让我爹去了。”
“你以为你能脱得了干系?”秦捕头冲着他吹胡子瞪眼的,“人家连你也告了!”
颜小熙又想了想,开口道:“秦爷爷,那县里有没有特别厉害的讼师,从来都没输过官司的那种。”
古代的讼师,就是现代的律师,专门帮人打官司的。
秦捕头想了想,开口道:“倒是有一个讼师,叫连喜文的,打官司很厉害,不过他的价钱可不便宜,只帮人写一份状纸就要十两银子,上堂帮人打官司,至少要收三十两。”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三十两可是天价了。
颜小熙道:“从这里到县衙门,天也差不多黑了吧?县太爷晚上应该不会办公吧?”
秦捕头点了点头,“那倒是,你姥爷和你大舅今天去了,也是被关进牢里,等明天上午才能开审。”
颜小熙扭脸看向姥爷,“姥爷,颜家只有我姐的那一
百两银子,我大姑父还指着这钱去赶考呢,肯定不会动用这钱请讼师的。”
她这话的意思是,颜家不会请讼师,但是如果自家请了,这官司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毕竟,讼师是专业打官司的。
听了她这番话,众人眼前全是一亮。
秦捕头笑呵呵地说:“这丫头倒是聪明!老李,你跟你们家老大先跟我走,等到了县里,我给你请连讼师去。”
李楚月闻言冲王氏使了个眼色,王氏赶紧打开箱子,抱了个钱匣子出来,打开后,从里边拿了五个银锭子,用布包了,递给李楚月。
李楚月把银锭子塞给秦捕头,“那这事就劳烦你了,剩下的,给兄弟们喝酒。”
“成,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秦捕头把钱收了,听外边人喊说把孙李庄的里正和李氏一族的族长都带来了,便带了李楚月父子还有里正和族长一同离开。
一般情况下,当地若有案子发生,里正和族长都是需要上堂的,县太爷会根据他们的描述,来酌情处理案件。
王氏没有哭天抢地,而是冷静地把人送了出去,颜小熙没有马上跟出去,趁着屋子里没人,她迅速地打开钱匣子看了看,钱匣子里边只剩下一些散碎的银两,和一些铜钱。
她紧抿着嘴唇把钱匣子的盖子盖好,同样都是亲人,一边是爷爷奶奶,另一边是姥姥姥爷,但是这样一比较,亲疏立见。
谁把他们一家当亲人,谁又没把他们一家当人看,一目了然!
官差和李楚月父子走了之后,孙七巧打外边走了进来,扬起嗓门道:“娘,这是怎么话说的?爹和他大伯犯了什么事了?怎么让衙门的人给带走了?衙门的人咋还说我爹强盗、伤人呢?我爹跟大哥会不会坐牢啊?”
王氏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道:“没你什么事,赶紧做饭吧。”
孙七巧忙道:“娘,给我来点钱,我下午去镇子上买点羊肉去,大郎昨天跟我说,想吃羊肉馅的饺子。”
王氏又是瞪了她一眼,“大热的天,吃哪门子羊肉馅的饺子?你不怕上火是不是?包猪肉馅的!”
说着,她转身进屋,打钱匣子里拿出十个铜钱,出来递给跟进来的孙七巧,“买十个钱的就行。”
“娘,十个钱能买多少猪肉啊?再多给我来点!”孙七巧嫌婆婆给的钱少。“家里可是多了两口人吃饭呢!”
王氏勃然大怒,“你小姑子另有吃食,用不着吃饺子,二妮子一个小孩子,能吃得了多少?三、五个饺子顶了天了,你还想买多少猪肉?别打量我不知道,你又在谁家打牌输了钱,上我这来抠钱来了。我告诉你,替你还赌债的钱,我是一个钱也没有!镇子上王屠户家的猪肉,五个钱一斤,十个钱能买二斤,你买回来的猪肉少一两,你今天晚上就别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