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既然如此开明,朕这边也好办,这就可以昭告天下,封大师为国师……”
“不必声张!国教国师之事,你我知道就好,满朝文武做个见证就可以了,毕竟寒山寺知道,也会像那正黄冈一样变成过街老鼠……君只需要给本座相应的静室,禅堂,以及别的一些什么就好。名声之类的,本座不需要。”
“那好,那朕现在就封你为国师。”纳诺未来一言以决,下面的文武百官,就算此时满腹疑问,内心之中充满了不安和不妥,此时也绝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有不同意见,可以,但是不能当面提出,只能在背后参本。
而是否采信,全在武帝一念之间。
“阿弥陀佛。”海千仇道了一声佛号,他唯有这个时候才显出一股子让人害怕的邪乎劲儿来,他双掌合十看口称佛号的瞬间,从嘴里蹦出的每一个音节都阴阳怪气,变化无穷,仿佛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异口同声地念“阿弥陀佛”一样,声音忽高忽低,又粗又细,既冷硬又温柔,半低沉半尖细,听得人几乎五脏溃***他的佛门狮子吼杀伤力大多了。
纳诺未来听到这一声佛号的时候,身子都猛然颤了一下。
海千仇道完这声佛号之后就不吭声了,一双没有瞳孔也没有眼神的眼睛茫然地冲着前面,似乎在发愣,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纳诺未来摸摸鼻子,考虑着接下来的要求怎么提——
“除了对付傀儡宗,君还有什么要求随便提!君答应本座的事情若是办成,本座绝不亏待君。”
纳诺未来听到这里,也不犹豫了,直接吐出连个字:“银尘!”
“血阳城?”
“对。”纳诺未来点头道:“还有潘兴,他也——”
“这个难办,但并非无解。”海千仇不假思索道:“不过君切记不可动他周围的人,否则事情反而更糟。”
“何解?”纳诺未来来了兴趣:“大师可了解这个人么?”
“不了解,但是但凡能领悟杀道之人,必然可以突破天则!”海千仇一语惊人:“封印就在他们的亲眷朋友身上,一旦这些人被挟持,杀道之人,便再无底线!天下强者固然可怕,更可怕的是生无可恋的强者,他们于大悲痛之中,往往可以通过消耗自身的道德底线为代价,领悟出足以灭世的杀招!千年来累次道魔大战,基本上就是这样的人,两边撩拨,挑唆起来的,君,必然不愿见到新一轮道魔大战,尤其是在天变刚刚稳定下来这个节骨眼儿上吧?”
“还有这等说法?”纳诺未来的脸色都白了。
“这种说法是从傀儡宗那里传来的,但是对照千年史实,还有更早的一些传说,便知道此言非虚。”
“那银尘该如何对付?”
“正面击败,断其杀道,否则一切努力都是白搭……难就难在,本座暂时无法直接对他出手,毕竟他背后站着寒山寺……”
“那请无惧寒山寺的高人出手?可朕手下并无这样的人……”
“无妨,君只要兑现那三个条件,尤其是第三个事成之后,本座可以派出源源不断的高手与之博弈,车轮战,这种最符合天则的方式,可以硬生生耗死他!关键是,那事情完不成,本座的实力,十成之中发挥不出来一成!若是三件事都做成了,那么就算正面对上寒山寺,倒也不用怕了。”
“竟是如此?!”纳诺未来两眼放光:“大师若有如此万全依仗,朕自当鼎力支持!”
“那是当然,korea乃是宇宙天地间第一大神,至高存在,哪怕我等生存的整个世界,在他眼里也不过一粒尘沙。佛曰须弥纳芥子,大概意思就是如此吧……”
纳诺未来心动了,当即就下诏立檀香宗为国教,海千仇为国师,同时,准备秘密选拔二十万无辜少女作为祭品。而海千仇,也当着皇上的面,招来他的几位弟子,其中就包括北辰星,红魔子(复活而变得年轻的红魔老人),南下北上,游历四方,大肆收徒,这个时候北武帝才知道,原来那第三件事要办好,不仅需要许多女人,还需要许多的天邪寺和尚。
“和尚和女孩……”这情境哪怕纳诺未来想来也举得恶心。他恭恭敬敬送走了“师父”海千仇,以身体过度劳累为由早早退潮了,一个人坐在宝座之上,暗暗思索起对策来。
“和海千仇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海千仇和北辰星都出自魔威阁,那么就需要将魔威阁的人扶植起来,以便对抗这个家伙……不对,不仅仅是魔威阁,还有如今让魔威阁也害怕的毒龙教,这样的一手好牌不用白不用……得赶快将哈罗叫来,问问他究竟有没有恩控制住海千仇的方子……”
想到就做,纳诺未来立刻传唤自己最得力的手下之一,龙傲田,火速去万虫山寻找哈罗,同时,也传下圣旨,用不那么急切的措辞传唤薛无痕,雷霸天,桑天亮前来潘兴。他的计划中,南国的白龙榜,其实是一个甚好的平台和机会,毕竟如今天变频繁,谁也不知道天则形成的天榜还会不会降临,什么时候降临呢。
可惜,无知的纳诺未来并不清楚,海千仇,或者说海千仇背后的哭佛korea,究竟是怎样可怕的,完全超过人类力量极限的存在。
【平成元年三月初七】
“哥哥!”神姬旁若无人地扑进银尘怀里,如同一只找到了温暖被窝的小猫。她的眼睛弯弯的像两道可爱的小月牙,长长的银色睫毛颤动着,如同一只归家的小兽。
那如同小动物一样软乎乎又充满了野性和活力的小小身躯,让一旁的林绚尘看得心都化了。
“你长大了。”银尘轻轻抱着神姬,声音有些颤抖,千言万语才拼出这么一句话来,周围的人,都听得出他的语气中带着疼惜,还有一点点愧疚。
“哥哥不用担心我啦!神姬很能干的!”十四岁的小女孩赖在银尘怀里,前一句语气里还充满了昂扬的干劲儿,后一句就垮下来:“就是盘缠被人偷了。”
屋里的空气猛然停顿了一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一瞬间杀道的波动,然而马上,气氛又回到了兄妹相见的温馨:“没事的,下次警惕一点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有人要偷东西呢?”神姬直起身来,瞪着一双忽闪忽闪的银色眼睛问银尘。
“这个……”银尘真不知道怎么说。
另外一边,绫罗瑟缩在紫鹃的怀里,呜呜哭着,仿佛被战争夺去了所有亲人的小女孩那般无助,她的哭声没有让林绚尘感觉到劫后余生的解脱,反而更加担心起即将在崇文门前面发卖的众人。尽管潘兴陷落,尽管皇家紫禁城也被武帝一同抄捡,可是崇王府背负的罪名并没有洗脱,赵光冲依然在大牢里等待处决,赵玉衡的小厮长随们也一个个被阉割了送进皇宫,而崇文门外的人肉市场,那是比教坊司更加可怕凄惨的地狱。
林绚尘无法断定赵香兰,赵月诗能否受得住那样的屈辱。她只肯定就算是尊贵如王夫人也一样要受到那种非人的待遇。
亲人重逢的感人场面,突然之间,就被小猫一样好奇又敏锐的神姬打破,当她忽然听到小绫罗脆生生地叫林绚尘“姑娘”的瞬间,忽然就抛弃了自己最喜欢的哥哥,转身走到了林绚尘的面前。
林绚尘有些吃惊地打量这位春天了还穿毛皮衣服的小妹,惊异于她不输于自己的美貌,更惊异于她那无论形状还是神色都和银尘毫无区别的眼睛。那一双带着精致魔纹的白银色的眼睛里,此时如同银尘面对魔道,面对天下不公的时候那样,散发出一种高洁又带有侵透性的光亮。白银色的瞳孔中,流转过无尽纷繁的虚空,仿佛瞳孔的深处,蕴藏着两个原生的世界一样,无尽轮回,苍茫隽永。
与银尘心中的那充满了文明和秩序的世界不同,神姬瞳孔中折射出来的世界,蛮荒而宁静,一切皆是道法自然。
“你就是林绚尘?绫罗所谓的——主人?”神姬的声音冷淡下来,语气中毫无敬意。
“神姬,他是你哥哥我的妻子,是你的嫂子,你怎么能这么不礼貌?”银尘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异与困惑,他原以为两个如此善良的女孩相遇,很可能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哪里想到居然一见面就充满了火药味。
林绚尘更是惊骇莫名,她从来也没有得罪过这个美丽的女孩,为什么人家一上来就这么生冷不友善呢?
“难道,她其实喜欢银尘哥哥?!”林绚尘马上想到了一种可能,不仅心里惶恐起来,她甚至想示弱地后退一步,避开眼前惨烈的修罗场。她感觉到了一丝危机,毕竟从神姬和银尘的关系来看,银尘不会丢掉这个妹妹,那么她林绚尘以后如何自处?
“哥哥,她养奴隶,这是不对的。”神姬立刻切换到撒娇模式,仿佛小学生告老师一样指着林绚尘道,她的话刚刚出口,林绚尘还没觉得如何,陪坐的万剑心,天方剑士和王春来都猛然一震。
谁都知道神姬来源于一个原始部落,在这里所有人都将她当成一个天真烂漫,不喑世事的可爱小姑娘,甚至是淘气小宝宝,却没有想到她一出口,就将这个世界里最大的黑暗与不公揭露出来。
“什么?”林绚尘的语气有点慌,她此时还一厢情愿地认为神姬是没事找事,就是要在她的面前争取银尘的宠溺,从而借机上位呢。
林绚尘的潜意识里,早已经形成根深蒂固的习惯,将蓄养奴仆当成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她生于钟鸣鼎食之家,长于亲王豪门府邸,从生下来那天起就习惯了丫鬟环绕尊卑有序的生活,被人伺候着,几乎成了她心中的理所当然,她更认为银尘这么高尚的人,就应该有大批的人来伺候才能彰显地位。
“养奴隶当然不对。”银尘此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平静又耐心地解释道:“可是绫罗几时是奴隶了?”
“她亲口说的!”神姬争辩道,而此时林绚尘也反应了过来,反问道:“养个仆人有什么错了?你家里难道种地洗漱还亲力亲为?”
“那是当然,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在森林里自己打猎建营地!身上的衣服也是自己做的——”她说着向林绚尘显摆了下满身的毛皮,看着那粗粗的针脚,林绚尘无言以对。
“人和动物是不一样的,人可以饲养动物,驱使它们,但是人不能饲养人,驱使人,那样人不就和动物一样了吗——”神姬继续道,她的话现在已经将张白生这样立志于振兴魔威阁的“魔道”也刺痛了。
“在风源大陆上,奴隶的价钱还不如牲口的,小妹。”张白生的语气十分萧瑟,萧瑟得如同窗外久久不能放晴的天空,如同越皇治下的亡国现实。神姬愣住了,她忽然感觉到,或者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居然陷入了一个陌生的文化圈子了,一个陌生的,甚至在她眼里都是邪恶的文明之中。“可这样不对!”她的声音忽然虚弱起来,而这五个字,也让林绚尘彻底明白,什么小三上位,什么喜欢哥哥,都是扯淡的事情。
“这个女孩就是认为养仆人不对!”林绚尘明白过来,她的心里也微微认同起女孩的说法来,她扪心自问,真的将潇湘馆里的仆人当仆人了?显然没有,她没做到,她倒是将紫鹃当成了姐姐,绫罗当成的妹妹。
“可问题是,我们现在还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就如同山长歪了,你难道能掰直了?”银尘这时才真正为神姬解释起来:“神姬,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聊天的时候说过的吗?想要文明,有时候要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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