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那是黑暗炼金术中最邪恶的血炼秘法……那应该是从西方传过来的吧?”银尘对黑暗炼金术这种在许多文明体系中都十分活跃的古老巫法十分熟悉,那是用魔法的力量改变物质结构的法门,和附魔“强制改变物品功能”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路数。他在黑暗炼金术上造诣非凡,自然知道黑暗炼金术在施法过程中很难被打断,而且每一个人修炼出来的炼金术都和别人不兼容,想用自己的炼金术造诣去阻断别人施法是不可能的。
“炼金术不存在魔法逆流和反噬一说,只能等他们完成之后再想办法。”
“意思是他们和那个章鱼族的女怪一样?”万剑心神色凝重起来。
“形式上差不多,但是力量层级上没得比,这才多少能量?能和灭罗渊的心脏比吗?”
银尘说着转过身去,广袖垂下遮住手的瞬间,手指尖亮起一道蓝色的灵光,一团水雾一样蓝色气息悄无声息地融入到万剑心的战魂气中去了:“你来对付他们,我去和建州奴儿的都尉好好谈谈。”
“好。”万剑心根本毫无感觉,还以为银尘不过是让他暂时抵挡一下这些个不怕火焰的麻烦家伙,根本没有想到银尘其实已经暗中下手。
“我让你走了吗?”这时候一道年轻而嚣张的声音忽然从那血雾中传出来,血色的云雾也瞬间化为冰雾,然后仿佛快速凝华一样,瞬间向下快速消散,并且在地面上凝结出一层血色的波浪形冰面,如同层层莲华花瓣展开,从那消散的血雾中,走出一位形态妖异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看起来似乎比刚才年轻了好几岁,几乎成了和银尘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他一头飘扬的血红长发,一身飘逸的血红长袍,背后长出一对散发出粘稠恶臭的血红色的龙的翅膀,他的瞳孔也变成了血红色,每一颗眼珠中心都长着三三枚不断旋转着的瞳孔,如同传说中的血轮眼,皮肤惨白如垩,嘴唇艳红得近乎发自,而且厚实诱人如同女性的香唇。他的双手上长出三寸长的指甲,黑红如同凝固的血浆,他全身散发出一股惊人的恶气,如同女子一样袅袅婷婷地缓步走出。年轻男孩的身体走出那种猫步一样的姿态,简直让人汗毛倒竖。
“不然呢?”银尘头也没回就朝着那位建州辫子军官走去,一边走,一边很自然地从袖口中甩出一个漂浮的光球,这些紫色的光球如同清幽小径旁的路灯,散发出恬静温柔的紫光,却是银尘手中最危险的法术,奥术变形。
“不然……”
“得了,你还是先过我这一关吧。”万剑心晃了晃手中的长剑,在面前散布出一片冰雾也似的剑气,这些剑气几乎瞬间凝结成一片片盾牌形状的冰块,忽然加速朝着红袍青年砸去。
“不然!不然人家要手下生撕了你!”红袍青年仅仅抬手一指,一道血红色的光焰就从脚下斜向上喷出,重重落在第一块玄冰上,将玄冰烧化了一大块,剩下的也在风雨中解体,变成一些冰屑拂过青年的脸颊。青年忽然发出一声类似蝙蝠的尖叫,仿佛某种号令一样,他身边那些已经给了他一成力量的红袍男子忽然跳将起来,口中高呼着各种各样的怪声,一道道松散的暗色火焰就朝着万剑心以及身后的银尘铺天盖地地喷涌过来。
万剑心的瞳孔猛然一颤,面对如此强大密集的攻击也有点犯怵的。他二十年的苦修为的是在天则决斗之下取得压倒性的优势,或者以小军势对抗大军势,绝非一个人杀出重围的所谓“领域战斗之法”因此对上众人围攻,还是几乎没见过的远程法术围攻,他和全天下的所有剑客一样,都会本能地头皮发麻,不过作为一个正道,一个真正的剑客而不是那些拿着剑招摇撞骗的人,他依然靠着自己强烈的战斗本能挥出了一剑,这一剑他挥出的时候就感觉不对。
他手里的伏绝天征仿佛真的有自主意识一样,在他注入战魂气的瞬间就自动悬浮而起,以差不多是最顺手的方式横斩出一道剑之轨迹,银白色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圆弧,那圆弧之上亮起的豪光让万剑心感觉到不对劲,那股银白色的战魂气中似乎除了寒冰力量外还蕴含这另外一股能量。
“该不会是毒吧?我万剑心可从来不用毒坑人呢!”万剑心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看到那股银色剑气忽然变成了蓝色,他最熟悉的寒冰的蓝色,只不过那蓝色比起他自己的剑气颜色深得多,显出一股深邃通透的蓝,万剑心心里一沉,几乎认定那就是某种毒素掺和进了他的剑气之中,却眼见着那道深蓝色的剑光忽然暴涨,一下子化成两人高,几丈宽,几乎比整条小巷都长的巨大冰霜剑气,无声无息地将所有的红袍男子笼罩在内,那蓝色的如同冰剑般的光束扫过之处,狭窄的小巷几乎瞬间就变成了破败了百年的废墟,两侧的木质建筑飞速腐朽,木墙发霉变质,一丛丛蘑菇长出来又立刻腐烂,木柱松脆折断,瓦片化为灰烟消散,那剑光扫过的区域转眼间走过百年时光,草木枯荣间万类消逝。
剑光扫过间,暗红色的火球瞬间膨胀成一个个苍白的光团,有气无力地爆炸开来,湮灭在蓝色的光流中,被剑光扫到的红袍男子,就在光楼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三秒钟不到变成为一具具干尸。
那些干尸忽然爆炸,化成一团团扭曲的血雾,以极快地速度飞入半人半妖的男子体内,长出一对龙翼的男子双翅一震,整个人化为一道血光冲天而起,算是避过了那道要命的剑光,万剑心招式用老,手腕一转,横斩的剑路忽然上扬,一道尖刺状的剑光冲天而起,险之又险地擦过了男子的翼尖,红袍男子在天空中发出一声如同夜枭和蝙蝠混合品种的嘶叫,双翅一收如同航弹般俯冲而下,一双锐爪尖端血光隐隐,周身也浮现出数个火球和他一起俯冲而下。
“你一个破烂剑客还能怎么样?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红袍人的尖叫声传到耳边的时候,万剑心悄然后退,避过这不可阻挡的一击,火焰的能量似乎永远克制着玄冰,万剑心发出那一招惊天动地的横斩之后,再次出手的剑技已经无法撼动那些火球上的血色火焰,反而像是给它添加燃料一样,他且战且走,一柄圣器长剑纵横捭阖,以和他自身的风格全然不同的大开大合的招式迎战在低空飞掠而过的血色男子,那那字血发飞舞,红袍猖狂,一双鬼爪魄有点魏务良的遗风,于风雨夜中扩散成万千到血色的光影,时不时地,他还学着那些武艺高强的绝代宗师一样推出一两掌飘逸的掌法,掌心之中旋转着喷出艳红色的火球,将几乎不会暗器的万剑心逼退。
万剑心此时只能发挥出一代剑客的极致身法,灵巧地闪避过所有的火球,在男子即将要攻向银尘的瞬间刺出致命的一剑,《剑芒心经》刺砍劈削圆润灵活的同时,也用《一瞬风光刺》的突袭,给这位半人半妖的人妖先生制造了好几次险情。万剑心早看出来,这个家伙的血焰强横无比,不惧冰火,但是他自身依然是血肉构成的躯体,甚至因为没有战魂兽,无法合成覆盖全身的冰甲,比起普通的拳斗士来说,他的身体更加脆弱,只要被冰剑狠狠一刺,立刻就会倒地殒命,可以说除了飞行和火球外,这个家伙简直比凌霄阁的杀手都好对付。红袍男子虽然具备空中优势,但是他的火球至多飞出一丈远就会散为红光,因此只能通过俯冲一次次突袭万剑心,却总也无法突破万剑心布下的剑光之网。
《剑芒心经》作为神剑门曾经的镇派绝学,并非什么威力惊天的神功,反而是种很中正平和的防守剑法,一道道冰蓝色的剑芒编织出来的网络,不仅将万剑心全身守护得诋毁不漏,也同时可以将银尘的后背屏障在剑网之内。扇动着龙翼的红袍男子无论俯冲得多么疯狂,都有一种苍蝇撞蛛网的感觉。他左冲右突了几次都被蓝色的冰冷寒光挡了回来,而他发出的,那根本不惧怕寒冰力量的血焰之球,不仅没击中万剑心,就连银尘也没有击中过。
眼看着银尘那边,建州奴儿的军官快速落败,马上就会被魔法师毫不留情地杀掉。红袍男子只能落地,摆出一个很诡异的蛤蟆功一样的姿势,仿佛蹲大便一样,咬牙切齿地将表皮下面的毛细血管网一处处崩断,一双红色的眼睛暴突着,发出一声真正的双足飞龙的吼叫。
双足飞龙的影像在他身上逐渐炸开的血花中浮现出来,全然不是战魂兽的气息,反而如同某种被强殖进身体里的邪兽的气息,男子全身飙血,血液在空中迅速汇聚成一团团黑红色的火花,火花落地,将地面点燃,转瞬间便成就一片方圆一丈的火海。
“接招吧!举火焚天!”
男子的龙吼声响彻夜空,火海狂暴,变成汹涌的浪潮向着万剑心,银尘,敛氏二人和建州大奴们席卷而来,誓要将残破如废墟的小巷彻底吞没,面对这洪灾一样无可闪避的攻击,万剑心脸色一白,本能地按下腰带上的某个机关,他的身体上行登时出现了一圈特异的绿色光环,他此时已经顾不上其他,匆忙收剑入鞘,催动战魂兽,双手一下子伸出快九尺长度蛮横地将敛氏二人拉入绿色的光圈,同时大喊一声:“银尘!快逃!”
他喊出这句话的瞬间,黑红色的邪恶火墙已经到了眼前不足一尺的地方,一股说不上是热的焦灼胡乱的邪气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眼看着激怒要将这位才华横溢的剑客彻底吞没……
赵光怡站在山坡顶端的防御工事后面,静静看着建州铁骑的残兵剩勇狼狈地退回盾天城,十九吨重的大门呼哧呼哧地慢慢合拢了,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在最后一位狼狈逃回去的骑兵身上闪烁了一下,反射出赤金色的光辉,看起来就像蒙尘的荣耀一样。
城头上,歪歪斜斜地插着的青龙旗在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中,黯淡无光。
此时的城头上挤满了人,森严竖立着的垛口后面,停着一辆辆大型弩车,一头削尖的圆木被毒汁浸染,和土石混合着金属铸造出来的沉重“方杆子箭”并排放在一起,赤裸着上身的男奴女奴们挥汗如雨地摇着飞轮,铰链咯吱咯吱地将用六股双足飞龙的筋制作成的弩弦慢慢拉开。接着三五个人合力装上水桶粗细两丈长短的巨大箭矢,那景象就像给一把巨大的单发猎枪装弹上膛。
盾天府的大门锁闭之后,城外再也没有一个建州骑兵了,盾天府北面的麋鹿盆地上的所有岗哨和游骑兵,都在哭佛完蛋后短短两个时辰被消灭殆尽,夜幕降临的时候,无论是城头上的辫子兵还是禁军大营里面的华斩风,都绷紧了神经,等待着一场不可避免的残酷攻城战的到来。
“十四万人攻陷盾天城的难度,其实比一百万人攻陷潘兴更高。”
赵光怡仅仅看着余晖落下时紫红色的城墙,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哪怕他拥有云车,云梯,冲车这样的攻城器械,以不比守城部队更多的十几万精兵硬推占尽了地利的盾天城十三万大军,胜利的希望仿佛黑夜中二百里外的烛火,渺茫得几乎看不见,而与之相比要付出的代价,却高的惊人。
“十四万大军,就算赢了,也最多剩下两三万吧。”赵光怡如此想道,内心之中却并未有丝毫的担忧,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用人命去硬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