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所有招式不能出过一丈范围,否则就算奇技淫巧。”王爷说这话的时候,口气相当肃穆,甚至带着一股扭曲的神圣感。
“可我觉得那些不是暗器,是明摆着的手段,我出手之后,都被你留下了反应的时间,暗器暗器,自然乘人不备,别的不说,就刚刚那飞龙击贼炎炮,怎么也不能算是暗器吧。”
“这是规矩,多说无益。”王爷又习惯性地打开折扇,轻轻摇着:“江湖规矩没人能够破坏不说,就算有人心怀不轨,铳枪面前也众生平等。银尘啊,本王和你说这些,也是为了……”
“这个江湖规矩是因为魔威阁?”银尘打断了他的话。
“不错。正是在白龙榜公布同时,又白龙榜上榜百门联合制定下来的。”
“原来如此。”银尘点头,似是承认。
“那”王爷刚刚张口,忽然感觉到周围光线一暗,脚下似乎闪过一片灰绿色的光云,他吓了一跳,赶紧张开罡风领域,以防毒手,然而领域开启,罡风密布,浑圆的边界一动不动,居然没有遭到任何攻击。王爷纳闷之下,周围异变快速消融,回归正常,仿佛刚刚的黑暗和灰绿色闪光都只是刹那间的幻象。
然而整座舞台,包括他的四个举枪侍卫,全部化为金属。
范围魔法石化之界。
“我以为这个才叫暗器。”银尘垂手而立,一双冰蓝色的瞳孔中,大雪弥漫:“还等什么呢?赶紧冲过来尽施手段啊?这生死擂台可没有你犹豫不决的机会。”
“魔老!”王爷尖叫一声,声音里不知不觉侵染上恐惧。
五十岁的老人没有上台来,反而缓缓倒下,他倒地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大堂里那么响亮,仿佛死神的呐喊。
纯白的剑客,缓缓转身,一双湖绿色的瞳孔中,散发出生机绝灭的杀意,那是剑的杀意,是万剑穿空的杀意。他冷酷地扫视了全场一眼,没有人动。
那人身上的罡风,已经不是圣阶能够形容的了。
“你是谁?”王爷被倒地声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去,看到了那白色的身形。纯白的长袍,纯白的腰带,纯白的,雍容如帝国的杀道。
“万人往。”
那位中年男人的回答如同叹息。
没人吭声,没有人动,没有人想要引起那位白衣男子的注意。万人往,这个有些模糊的名字,从来都沉重的如同十万大山。
曾经有个貌似可以压在他上面的名字,如今也早已成为昨日黄花,整个神剑门都不存在了,还指望谁能够压服这个盛名已久的男人?如今的白龙榜天下第一?别扯了,建州奴儿插手的白龙榜,谁都知道内囊里是个什么情况。
王爷的目光在万人往和银尘之间来回移动了几次,最后很不甘心地咬牙道:“万人往!你居然委身无名小辈门下!”
“总比你给狗当奴才好些,而且名声这东西对我,对银尘公子来说都没啥意义。”万人往一寸一寸转过身来,每转过一寸,周围的空间就一阵扭曲,冰霜与时空结合起来的杀道气息,如同崩龙的呼吸,于平静处掀起惊涛骇浪。
杀意锁定,王爷的腿在颤抖。
“你敢杀我?”他色厉内荏地吼道:“我可是亲王!”
“就算你是血族亲王,杀了就杀了,真以为这座破烂的金陵保得住你?”这一次回答他的,是银尘。
“竖子好胆!”王爷不顾一切地跳起来,从空中猛扑而下,大袖展开,十根手指上射出十把钢丝飞刀,直接刺入房梁上的装饰中,随着他手指轻颤,钢丝飞刀猛然收回,紧接着那些木头与纸张构成的装饰物就呼啦啦地朝银尘和万人往砸过去。
万人往忽然没有了插手的意思,足下轻点,飘然而退,躲开了下落的杂物。而笼罩住银尘的碎木屑和破烂纸张,忽然间变成无边落木,纷纷扬扬地洒下来。
银尘眼前陡然冒出一片树林,似乎一眼望不到尽头,树林之中,枯黄的秋叶纷扬而下,如同飘雪,一道道剑光,就从着落木的缝隙间,突刺而来。
下一秒,落木真的变成了飞雪。
天地间一片苍蓝,脚下是蓝色雪原,头顶是蓝色阴云,无尽的蓝色冰晶凝结出大片的六角形雪花飘扬而下,雪地之中,朵朵冰莲争相怒放,冰莲过处,万物禁封。
狂风暴龙的幻象在遥远的天际徘徊,永劫的冰牢在冰天雪地中慢慢幻化成型。高压寒冰的进阶魔法,幻化成领域之后,带来的依然是万吨水压机般缓缓碾碎**的刚力。领域之中传来剑刃崩断的声音,还有骨骼碎裂的咔嚓声,无人的领域中忽然出现了一滩刺目的红,那是尊贵的亲王之血。
领域还在持续,永劫冰牢即将成型。忽然领域中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少年,他面容柔美,但神色冷峻如同寒冰。
冰莲忽然凋零,一层疯狂的绿色铺满大地,一丛丛边缘锋利的带毒的草冲破了苍蓝色的雪,执着向天,而草叶的尖端,忽然绽放出一朵朵艳红的野花。
红花绽放的瞬间,一股无形的香气化为波动,将冰天雪地震荡出一道道裂痕。香气飘荡,却让人有种空气污染的奇异感觉。香气所过之处,冰霜之上冒出一片发霉一样的白点,接着整块真快地破碎开来。
“你们两个住手吧。”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虚幻的领域完全消失了。银尘看到空间中传来一阵阵虚无的波动,似乎是某种秘术或者秘器发出来的气息。在这种气体波动的作用下,原本安静的大堂忽然又热闹起来,食客们忘了亲王亲自下场的争斗,又各自寻起乐子了。
孔雀台似乎一下子恢复了往常的热闹,近乎所有人都接着干自己的事情了。身穿透明轻纱的胖姑娘们再次登台。银尘和亲王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彼此身上。
那声轻柔的止戈之语,几乎横跨整间大堂,从大堂西北端的一段楼梯上传来,此时,一位少女款款走下,她身上闪金的长袍式样独特,除了两条宽大的袖子,其余的地方看起来都像盎格鲁帝国的长裙,紧小的上身勾勒出她傲人的双峰和纤细的腰肢,而宽大的裙摆如同莲华般盛开,将修长的双腿遮住。
那身长袍样式新颖不说,材质更是不凡,似乎是用烁金蚕丝缠着白银线织成的布缝制而成的,几乎称得上金属战衣。少女款款下楼,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可包括万人往在内,没有人敢于去拦截她。
她的实力,犹在亲王之上,而她身边的随从
浑然不觉间,一道道青色的身影就出现在大堂各处,仿佛他们原本就应该在那里。这些青色的人,都穿着棉甲,手持一人高的巨大铳枪,喇叭形的枪口无声地诉说着铳枪惊人的威力。
南国皇朝御林军。
“新一代的御林军已经装备铳枪了吗?”银尘看着这些御林军腰间悬着的宝刀,冷笑一声,真正的现代化军队,不会过分追求刀剑长度。
御林军出现,让万人往也不敢轻举妄动,何况那少女身上的波动,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忌惮,不是对少女本人的忌惮,而是对她的召将术的忌惮。
少女登上舞台之前,王爷已经下来迎接,银尘感觉到她的目光似乎一直锁定自己,避无可避,便低着头慢慢走下来,站在十米外。
“姐姐,你怎么来这种地方?”王爷对女子的态度十分恭敬,银尘看得出这份恭敬中还带着些许畏惧。
“孔雀台可是本宫的私产!”少女白了亲王一眼,转过来直视着银尘,毫不客气地说道:“老二,这小子本宫看上了,归本宫,玩够了在给你。”
“好。”亲王居然毫无疑义。
“沦落子给你吧。”
“谢谢大姐!”王爷欢天喜地地去了,那表情就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
少女缓缓走近,银尘有点不安地后退了两步,接着手一挥,万人往消失在阴影中。银尘的背后,两位御林军好手默不作声地靠过来,手按刀柄,身上的气势像山岳般凝重。
少女周身的气势,更让银尘感觉到难以应对。她身上的气势似乎在来回切换,一会儿如同草原上春暖花开,一会儿如同戈壁上了无生机。她周身的气劲也在绿和白之间切换着。
被身后的气势压迫,银尘也没法后退了,只能站定了,等待少女走到面前。
他的气海忽然发出一阵阵微弱的震波,这些震波穿透身体,直接在周围的空气中产生共振,共振之中,寒冰火焰光芒黑暗四种幻象一闪而逝,银尘忽然感觉到皮肤上传来一点点微弱的压力,仿佛置身于冷水之中。这股压力沿着表皮传导,全身上下四处流走,当他意识集中在手指间时,指尖立刻冒出火苗,雪花,闪光和扭曲的影子。
银尘愣了一下,接着感觉到眼前景物一变,置身草原之上,草原上野花遍地,一股股带有麻醉感的香味从远处飘来。视野正中心,少女忽然从空气中浮现出来。
此时他们两人只相距一尺。
感觉到皮肤上流窜着的点点压力,银尘放下心来,随着罡风归位,他的魔法领域也回归了。尽管他本人再也回不到从前,可他曾经深入探索过的许多魔法招式的应用基础已经归来,他可以继续用那些精妙的招式。
比如隔空施法,比如元素转化。
元素转化是非常危险也强有力的魔法,银尘曾经在攻击风波亭的时候用过,后来随着蚩尤传承和元素化兵器的获得,这方面的研究陷入停滞。如今,他又有了可以试验的对象了。
他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任由带着麻醉之毒的风吹动长袍猎猎作响,广袖之下的双手指尖,燃起漆黑的暗影之炎。
影焰出手,腐蚀血肉,断绝生机。
他已经准备好了。
“你就是银尘?”在草原清风之中,少女轻声问道,她的形象在自身的领域中显得很虚假,因为无论风怎么吹,她的头发都没有一根能随着清风飘扬。
“你是谁?”银尘反问。
“本宫乃高阳公主。”少女,也就是高阳公主赵若希轻声说。银尘点点头,知道这个公主是赵激越同辈人,以前受封高阳公主,如今应该是高阳长公主了吧?
“见过长公主。”银尘想抱拳行礼,可公主离他太近了,他怕抬手就触碰到公主的身体,这才是真正的大不敬呢。
“本宫看上你了,请你上楼一叙。”高阳长公主说着后退了几步,领域忽然消失,银尘又回到了孔雀台大堂里。
公主身边,罡风汇聚,风灵召将,一位老嬷嬷忽然出现。她尚未开口,银尘就瞳孔猛缩!
这个老嬷嬷,实力几乎和苦禅相当!
元婴七重!
银尘简直一口气没喘上来,他的视野中,老嬷嬷的修为暴露无遗不说,罡风能量场中还混合着其他好几种能量,其中就有恶毒无比的天选之鞭博标准禁术和天选之枪。这两种禁术一出,银尘觉得就算是鬼厉名也护不住自己,唯一有把握的就是何时休,可是何时休只会听从赵光怡的话,他无法召唤。
更让银尘惊骇地是,公主身上居然再次涌动起罡风,感觉到那股强大的风压,似乎另外一个老嬷嬷也会忽然出现。
“闫嬷嬷,麻烦你将这个童子带上三楼,金风玉露间。”长公主说完,就转身朝楼梯走去,而亲王此时已经领着沦落子出了大门。
银尘看了一眼老嬷嬷,老嬷嬷只是安静站着,并无任何动作,但银尘敢肯定,无论他想怎么逃,都无法逃出这位老嬷嬷的手掌心,除非动用鬼神修罗体。
银尘不想浪费体力,而且,罡风回归给他带来了另外一种胆气,这种胆气比勇猛冲杀的胆气狞恶得多,那是专属于黑暗魔法师的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