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公子,名叫赵晋。
二十多年前,他是在其祖父赵德胜任晋省一把手时降生的,作为家中唯一的第三代男孩,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
说他是纨绔,那还是比较委婉的说法。赵晋被称为京城第一公子,自然是因为其祖父赵德胜现在是国家副元首的缘故。
赵晋此时正在西秦省镐城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顶楼的酒吧里喝酒,百无聊赖。他拥有一副好皮囊,相貌英俊,略显阴柔,喜欢穿休闲西服,年少多金,又是贵公子,身边从来就不缺少女人。
不过,纨绔归纨绔,赵晋还从没主动要把某个女人弄到自己床上的想法,因为那些年轻女人从来都是飞蛾扑火般,主动投怀送抱的。
直到今天在跟随某位大佬参观镐城博物馆时,看到的西秦省日报社的一位女记者,强烈的占有欲望在他心中燃烧着。
洋酒一杯又一杯地往肚子里灌,脑子却越喝越清醒。身为国家副元首之子,并不是为所欲为的,他要办成什么事,达成目的的手段有很多,但一切都要悄悄地去做,否则会给自己的祖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的道理。
“薛师父,事情查的怎么样了?”赵晋回头问侍立在一旁的中年男子。
那薛姓中年男子,名叫薛人怀,中等身材,颇为壮硕,是赵晋父亲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护卫。他正是薛人俊、薛人杰兄弟的长兄,一身横练的功法,堪称江湖第一。
“公子,那女记者今年刚大学毕业,在校期间还是省级优秀学生干部,年初就进的西秦省日报社实习,因为表现非常优秀,一毕业就正式成为文字记者。她家就是太乙县丁官镇的,父亲是镇中学教师,母亲是税务所的一般干部,并没有什么背景……”
“等等,太乙县丁官镇这个名字我听着怎么有点熟悉,最近……最近好像不止一个人跟我提起过!”赵晋摆摆手,打断了薛人怀的话。
薛人怀想了想道:
“今年夏天的时候,咱京城曾有个活动,名字叫京城之夏音乐会,记得当时参加的都是贵公子贵千金,有人提到余家的孙子在这个丁官镇当个芝麻大的官,找人去那投资,大伙还讥笑他丢份。”
“哦,我想起来了,是余思远。怪不得听这个地名我有点印象。”赵晋恍然,“对了,薛师父,这事你怎么记的这么清楚,你对这些事不是一向不敢兴趣吗?”
薛人怀面色一暗,道:“太乙县丁官镇这个地方有些邪门,江湖传闻我三弟曾经到过那里,然后便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那三弟,我知道,以他的身手,还有谁能害得了他?”赵晋感到有些惊讶,“谭家?”
“巧的是,谭家的谭北川也曾在那出现过,等他再次回到太行时,他的旧伤已经痊愈了,据猜测,他在丁官镇遇到了隐逸的高人。而且我还听说,快刀小杨不久后也曾在太乙县出现过,他有没有去丁官镇谁也不知道,但他从此就消失了,也是生死不知。”薛人怀道。
“哦,如此看来,丁官镇是个很特别的地方。薛师父的意思是我不能去?”赵晋问。
薛人怀摇头道:“君子不立危墙,薛某认为公子还是不要去那的好。”
赵晋却笑道:“薛师父过虑了,我又不是江湖之人。再说我又不是普通人。”
他当然不是普通人,国家元首之子。但他却忽略了,修行之士与国家政权保持着一种刻意的距离,是因为这股力量并不足以摧毁国家,但足以扰乱国家。
“据我得到的消息,丁官镇这次招商引资,沪海的金家,还有咱京城的李家,都很感兴趣,听说眼下正争的不可开交。”
“还有这事,他们两家既然都看好,那这里一定有赚头。反正也是闲着,就去看看。”
“那公子的意思是……”
“我明天就去那个丁官镇,你替我给西秦省的朋友打个招呼,我这是去考察投资的,需要记者陪同。你懂的!”赵晋的口吻有些当仁不让。
“明白,我立刻就去办。”薛人怀转身便走,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赵雪当天晚上就接到了报社总编辑交待下来的任务,第二天不得不跟随赵大公子赶往丁官镇。
一路上,赵公子刻意地与她保持距离,但赵雪作为一个女人的敏感和直觉,总觉得那赵公子不经意投来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不过,这是工作,赵雪不得不硬着头皮完成它。
赵公子的突然到来,打乱了太乙县的官场时间表,一时间所有官面上的人物争相来觐见。
之所以用觐见这个词,其潜台词大家都懂的。
赵晋掌管着一家投资公司,叫做致远投资,据说资本雄厚,这些年他利用自己家庭的政治资源,快速崛起,投资什么,什么都会大涨。
矿产、贵金属、原材料,是他投资的重点,这些也是极受国家政策影响的产业。赵晋号称地下财政部长,但如果你真要去深挖什么内幕,保管你会失望,因为他从不会留下明显的把柄。
余思远对他的到来,持中立态度,如果赵公子肯投钱,他当然也欢迎,只要提出的条件不要太让他难堪就行。这里又不是煤矿,能让你巧取豪夺。
李国梁则是有些腻味,因为从辈份上讲,赵晋是晚辈,被晚辈插上这一脚让他有些愤怒,赵家人吃相一向难看,而且还很高调。
赚钱的同时,能够造福一方,并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是李家经商的底线。
金学武则是不动声色,没人能从那乐呵呵呵的面孔中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不过据李国梁估计,金学武一定也很不痛快。
不过李国梁和金学武二人却不知道,赵晋来到丁官镇,既是因为赵雪的缘故,更是因为他们二人的争执,让他突然产生了兴趣,因为李家与金家也并非普通人家。
赵晋在县城稍作停留,便直奔丁官镇。
余思远等人则是自县城迎接,不可谓不恭敬。晚宴在镇招待所举行,锦毛鼠带着钟魁也受邀赴宴。
那赵晋长袖善舞,又见多识广,很是善谈,酒过三巡,满厅宾朋都对他产生好感,虽然不免夹杂着别人巴结奉承的意思,但他很容易给人好感则是真的。
这样的人物,钟魁前世见过不少,有的人是真的很有个人能力,有的人则完全是酒桌上的能手。听其言重要,观其行则更有实际意义。
钟魁的目光则是更加注意始终站在赵晋身后的薛人怀,一见其长相,钟魁也能猜得出来他一定姓薛。如果说薛人杰给他的感觉是一头暴烈的猛虎,那么这位薛人怀则是一片深沉的大海,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
钟魁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不知道薛人怀此次来到丁官镇,是继续追查薛人杰失踪之事,还是纯属偶然。不过这个人不太好对付,是一定的。
以不变应万变。钟魁看了一眼,便埋头对付着一桌美食。
那薛人怀自从投靠豪门以来,还算兢兢业业,此刻他静静地站在赵晋身后靠墙角的位置,目光不时地逡巡着宴会厅的一切。
钟魁的目光让他很是警觉,让他有一种被猎人盯上的感觉,当他将目光投射回去时,只看到一个正大快朵颐,还有几个正在拼酒的小官员——他们平时也没什么机会品尝如此高档的美酒,当然还有坐在少年身旁,正努力应付着别人搭讪的赵雪。
或许是我太过紧张了。薛人怀暗道。
胞弟是来过丁官镇的,而且是追踪谭北川而来,但谭北川毫发无损地回到太行,自己的胞弟却失踪,这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任何一个有可能击败自己胞弟的人,都有资格让他感到紧张。但他发誓,只要被他找到那位所谓隐逸的高人,拼了命也要让对方血债血偿。
薛氏从来都是有仇必报!任何手段!
赵雪出于礼貌,喝了三杯白酒,她不胜酒力,粉白的脖颈之上,双颊酡红,更显迷人,同桌的几个年轻点的小官,被她迷的魂都丢了。各显神通,奉承着赵雪。
记者在国外号称无冕之王,在国内虽然远达不到这个地位,但这个身份还是令一般人有所顾忌的,否则在酒精的刺激下,真有人会精虫上脑。
赵雪喜欢记者这个职业,当她还在上高三的时候,就喜欢上这个职业,所以考大学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省师大中文系的新闻专业。
实习了半年,现在又正式上班了四个月,赵雪仍然热爱这个职业,尽管自从上班后,她也遇到了以前所未曾想到的尴尬事,比如今天这个场合,那些异性投来的炙热目光。
“吃,你就知道吃!”赵雪见钟魁自从上了桌子,就一直在吃,气不打一处来。
“赵姐,人家说秀色可餐,我一直没闹明白,所以只好一直吃下去。”钟魁仍慢条斯理地吃着,又喝了一口鸡汤,嘴里嗞嗞有声,真鲜,绝对是地道的土老母鸡。
放下勺子,钟魁擦了把嘴,道:“有位名叫阿比盖尔的外国哲人说过,当人们不再高喊男女平等的时候,男女才能真正平等。这句话其实告诉我们,人们基于性别上的差异,具有天生的不平等性。”
“难道女人就应该尊重这种不平等?”赵雪道。
“非也,伴随着女性的觉醒,女权主义也应运而生。一种认为自由主义的女权主义,认为女人有权利参加政治事务,把不平等归结于人性;第二种则是经济上的不平等,认为女人只有经济独立,才能实现平等,但这种平等又将问题简单化,你看你经济独立了吧,可你仍然认为自己正处不平等的地位。”
“所以呢?”
“所以人们仍然在高喊妇女解放,并且仍将继续高喊,你就认命吧。或许将来男人不需要女人也能生孩子,那就男女平等了。”
“哈哈!”同桌的客人都笑喷了。
赵雪也被逗乐了,更加娇艳如花。
这时,赵晋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笑吟吟地问道:
“是什么话题,让赵大记者如此高兴啊?”
同桌有人重复了钟魁刚才的一番胡侃,赵晋不由地打量了一眼钟魁,他早就看到了钟魁,对他这个少年人出现在这里感到有些惊讶。
“这位钟小弟很有趣,不知跟赵大记者是什么关系?”赵晋问道。
“这是我干弟弟!”赵雪答道,同时瞪了钟魁一眼,她的意思很明白,要钟魁不要反对。
钟魁当然不会戳破这个谎话。
赵晋举着酒杯,和满桌人喝了一杯,又倒满一杯酒,笑着对赵雪道:
“赵某此次来丁官镇,是来寻找投资项目的。也感谢赵记者的全程陪伴,致远投资需要你们这样的媒体朋友,赵某单独敬赵记者一杯,请赏个脸!”
赵雪有些为难,她以前从不沾酒,在家时也就是逢年过节时才喝点本地产的果酒,今天她已经喝了三杯白酒,头有点晕,不敢再喝了。
“赵先生,很抱歉,我实在不胜酒力,不如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赵雪道。
赵晋的表情很是玩味,正当众人以为他要以势压人,他却是点头道:
“人们常说要男女平等,在我看来,应该是女士优先嘛,那就请赵记者以茶代酒吧!”
赵晋当先仰着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满堂人都喝彩:
“好,爷们!”
赵晋的风度极佳,他冲着所有人抱拳道:
“谢谢各位,赵某受宠若惊!”
就连钟魁也觉得这位赵公子实在是个人物,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好感。要不是薛氏这样的人跟在他身边,让钟魁始终保持着警惕,钟魁倒是愿意跟他勾搭一下。
晚宴闹腾到了很晚才散,丁官镇是落后的小镇,晚上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卡拉ok倒是有,不过这种在大街上的艺术形式很显然不适合赵大公子。
深秋的夜风吹拂着脸庞,有几分寒意,赵雪走出了招待所,酒力上涌,钟魁不得不扶着她。
此时客人们都走光了,薛人怀拦住了钟魁和赵雪二人:
“赵先生有请赵记者到他房间坐一坐,有关投资考察事情需要跟赵记者当面交流一下。”
钟魁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赵雪下意识地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