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看来自己表现的还是太过异常了，他不由得有些后悔，太心急了，应该多了解一下普通阵列技师的情况之后再来测试才对。
夜这么想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不知会长何以得出如此结论？”
会长似是对夜紧绷的身体视而不见，他微笑着道：“你刚才那种不用绘笔的绘制方式，即使是我和海默，也做不到全程使用啊，人类跟本不可能负担得起那么做需要的消耗。”
“会长先生太抬举我了。”夜淡淡地回道，“我只是在念动和感知上比较擅长而已，我并不是星之眷属。”
这倒是实话，按诺依的说法，自己现在最多只能算是半个星之眷属。
会长迈克尔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因为星之眷属承担了引领人类科技进步的职责，迈克尔身为阵列技师协会的会长，也对星之眷属的历史了然于胸。
星之眷属拥有无法想象的敏锐直觉，他们某些看似毫无逻辑的行为，最终却证明有效的规避了某个巨大的危机。
迈克尔对文献中的这一评价印象尤为深刻，眼前的男孩就是星之眷属，他可以肯定，一般人类的能力者即使是在念动和感知比较擅长，也绝对不可能达到他刚才的程度。
一口气绘制完成一副灵能阵列，依然神采奕奕，即使是迈克尔自己和海默，完成刚才那个男孩绘制的阵列，也会感到疲劳，这才是他确定对方是星之眷属的原因。
也就是说，现在，在联邦首都，星之眷属判断暴露自己的身份会带来危险么，迈克尔得出如此结论，所以眼前的少年才会如临大敌一般。
然而在星之眷属已经出现的如今，如果不能得到他的帮助，那么不仅仅是联邦，全人类都将面临灭顶之灾，作为技师协会的会长，迈克尔非常清楚这几年灵能阵列需求方面的缺口到底有多大。
无论是能够绘制完整阵列的资深高级技师，还是能够设计阵列的大师级技师，甚至于只能进行例行维护和简单修复的初级技师，人数都远少于需求。
而且因为某些他也不太清楚的原因，对灵能阵列性能的需求也越来越高，现有的灵能阵列已经很难满足要求了。
我们必须获得星之眷属的帮助，迈克尔做出了如此判断。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将右手贴于额头，郑重而庄严地道：“星辰在上，我，迈克尔·法拉第，联邦灵能阵列技师协会现任会长，在此立下如下誓言：在任何情况下，绝不向任何人，任何组织透露眼前名为七夜的少年的秘密，如有违誓，魂飞魄散！”
强烈的灵能波动突然涌出，在迈克尔的额头汇聚成一个金色的符文，过了一会，符文慢慢消失。
做完这些，迈克尔似是非常疲劳一般瘫坐在沙发上，额头也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夜和海默大师却是呆住了，良久，海默大师用充满苦涩的语气道：“老友啊，你这是何苦？也罢，我就再跟你一次吧。”
说完，海默大师也站起身，立下了同样的誓言。
“不知，我二人的诚意是否确实传达给了七夜同学，不，七夜先生。”迈克尔的声音还有些虚弱，而在最后他也改变了对夜的称呼。
“七夜先生，”一直沉默的海默大师也说话了，用的居然也是敬语，“我和迈克尔都是研究者，我们唯一的期望就是能够让人类在灵能阵列方面更进一步，除此以外绝无他想，还请夜先生成全！”
誓言，而且是最严苛的誓言，夜怎么也想不到眼前两位大师居然会做到这种程度，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符文可不是仅仅只是好看的，如果发誓的人做出了违背誓言的行为，那个符文就会摧毁发誓人的灵魂，那个人会在瞬间灵魂消散，无法转生，无法复活，即为“真死”。
“事实上，我刚才并没有说谎。”良久，夜才有些沉重地道，“我现在确实已经不是星之眷属了，更准确的说，我不再是完整的星之眷属了。”
迈克尔和海默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动摇的神情，让星之眷属变得不再完整，那会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停顿了一下，夜叹了口气道：“并且因为这个原因，我现在并没有完全觉醒星之眷属的传承记忆，所以我恐怕无法帮助你们，让人类在灵能阵列上更进一步了，非常抱歉，法拉第先生，海默大师。”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迈克尔似是还未放弃，“不需要什么重大的改进，即使是一些细小的改良，对现在的情况也会有巨大的帮助。”
“如果是这样的话……”夜突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接入虚拟现实的时候记录下来的符文，但那些符文他自己都还没顾得上验证，到底是否真的能产生作用都不清楚，但现在这种情况，自己总得拿出来点什么才行。
“我这里有一些没见过的符文，但我自己还没有验证过，这些真的是能用的符文，还是单纯的图案，我也不清楚，而且，很抱歉，我不能透露自己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符文。在这种情况下，两位大师是否愿意看一看这些符文？”
“哪一类符文？大概有多少？”迈克尔带着谨慎问道。
“分散和汇聚类的，大概有三百多个。”夜直接答道。
三百多个！现有的这两类的符文也不过二十多个，三百多个，哪怕只有十分之一能用，也会极大的丰富阵列设计的可能性。
限制灵能阵列效果的从来不是其中的功能性符文，而是分散和汇聚类的符文，因为这类符文有限，而且只能将灵能按照特定的比例往特定的方向引导，这就导致了灵能阵列中的回路不得不以这类“节点式”符文为中心进行设计，这极大的限制了阵列回路的排列方式，而很多优秀的构思就因为没有合适的节点符文而胎死腹中。
迈克尔一下子兴奋起来，“能否让我们先查看一下？”
“能给我一个平板式终端吗？”那些符文存在夜的脑内生物芯片中，却是要导出来才能让两人看到。
“我这里有。”迈克尔从办公桌上拿了一个给夜。
导出符文的样式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不一会，迈克尔就抱着终端查看起来。
“单看图形的结构的话，确实和现有的灵能符文非常类似，而且都是从未见过的符文，也许我们应该测试一下。”迈克尔一边查看一边说道，“不知七夜先生意下如何？”
“当然没有问题，只是……”夜有些无奈地道，“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两位大师对我用尊称，七夜受之有愧。”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那么，七夜同学，咱们就先测试一下这些符文的作用吧。”
再次回到迈克尔的工作室，三人一起动手，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把三百多个符文画到了专门制作的测试用纸上。
夜记录时并未对符文进行分类，三人就重新做了一次分类，分散和汇聚型的符文灵能都只能从特定的位置流入，而这个入口处都会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十字星的微小图案，阵列技师也就是依此分辨符文是分散还是汇聚型。
分类很快完成，两种符文的数量却是刚好相等，各有178个，夜倒是也知道怎么测试这类符文，只需要将灵能从入口输入，然后观察流出的方向和灵能的量就可以了。
稍微讨论了一下，三人决定分成两组分别进行测试，夜因为能力特殊单独一组，迈克尔和海默一组，正常来说这种测试确实是需要两个人的，一个人输入灵能另一个人操作终端进行观察和记录，在这一类测试中能力者必须小心控制灵能的输入，因为错误的符文是有可能爆炸的，在这种情况下再操作终端就不可能了。
夜却是可以直接通过眼睛将图像直接记录在脑内芯片中，因此他一个人就能完成这项工作。
测试工作却是花费了不少时间，而且相当耗费心神，全部测试完成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了。
三人的兴奋之情却溢于言表，特别是迈克尔和海默。
所有的符文全部能够正常使用，而且分散和汇聚也是一一对应的。
这些符文能够填补现在灵能阵列理论中的一大片空白，原有的节点式符文全部都是灵能等分的，而且只有“一分多”和“多汇一”这两种而已，而这三百多个符文中，不仅有大量的不等分符文，还出现了“二分多”，“三分多”这一类的符文，还有数个符文并没有改变灵能流动回路的数量，而是改变了方向。
如此，灵能阵列的绘制难度就会极大地降低，很多原本因为没有合适的节点符文只能存在于理论上的设计，这下都可以拿出来用了。
而更重要的是，迈克尔想到，这么多的符文，也许可以通过图形对比得出规律，那么就可以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创造节点符文了，而不必像现在这样像是撞大运一般了。
然而夜的心情却不像另外两人那般热切，他有些苦涩地道：“两位大师，虽然不像泼你们的冷水，但是，还请两位大师为七夜的安全考虑一下。”
迈克尔和海默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夜虽然说的委婉，但两人都阅历丰富的老人，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夜的意思。
这种程度的技术进步只能是星之眷属带来的，到时候即使两人什么都不说，有心人只需要查一下两人近期的活动记录，就肯定能够发现端倪。
“抱歉，七夜同学，是我考虑不周了。”迈克尔有些落寞地道，“如果直接把这些符文都放出来的话，那么你的处境就比较危险了。”
“那，就这么压着？”海默大师的声音中透着不甘。
“这倒不必。”夜赶忙道，“至少我们可以试着先放出几个关键性的符文。”
“不妥。”迈克尔却否定了夜的想法，“这么做同样会引起注意，在大家都知道星之眷属已经出现的如今，星之眷属没有表明身份已经让很多人有了猜测，即使是几个符文也极有可能引起注意，所以不能这么做，安全起见，最好是一个都不要放出。”
“但是你今天不是才见了狼烟军团的代表吗？深渊前线的情况，我听说可是不容乐观。”海默接着道，“如果不使用这些符文，现有的灵能阵列跟本不可能满足他们的要求吧。”
“确实如此啊。”迈克尔的眉头一下子皱到了一起。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二位是否愿意听一下？”夜想了想，道。
“但说无妨。”
“也许，我们可以试着来一场‘神启’。”夜谨慎地道。“就说会长先生得到了神启，获得了‘星’教授的符文，这样也许能行。”
“这倒是个主意，但是这么做好吗？”迈克尔沉吟片刻，回应道，“这样一来，发现新符文的功劳，就要记在我头上了。”
“事实上，一同推到您身上的，恐怕还会有很多麻烦。”夜当即回道，“‘神启’直接授予非神职人员，您恐怕会承受巨大的压力。”
“那倒不必在意。”迈克尔挥了挥手，“只是这么做也只能降低不怀好意的人追查到你的可能，你还是会冒一定的风险的，没问题吗？”
“如果真的一点风险都不冒，那我还不如趁早放弃星之眷属的身份。”夜的声音透着坚定，然后他说道：“只是，不知会长能够给予七夜一定物质上的补偿？”
“七夜同学需要什么，我们一定尽全力满足。”迈克尔赶忙答应。
“我需要幽晶，大量的幽晶。”
“需要多少？”
“至少，两百颗最高品级的。”
迈克尔和海默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么多，即使是四阶巅峰的能力者，在战斗中受的伤大多数情况下一颗最高品级的幽晶就能治好，而且还有盈余。
除了那些身份尊贵的四阶能力者以外，一个最高品级的幽晶就能换取他的帮助，两颗就能换对方一次全力出手，三颗甚至可以雇佣对方当半年的保镖。
“为什么需要这么多？”迈克尔忍不住问道。
“实不相瞒，我之前重伤濒死，是我的爱人不顾个人安危为我进行了牺牲仪式，把我救了下来，而她则因此受了重伤，这些幽晶就是为她治疗用的。”
“真的需要这么多吗？”迈克尔忍不住问了出来，即使这么问可能会让眼前的少年不快。
“这个数字当然不准确，只是我估算的，让她恢复如粗所需的量。”夜坦然道，“但是，即使是让她能够真正脱离危险，也需要至少五十颗最高品质的幽晶。”
让梦的灵魂能够恢复到不依靠夜的能力而独立存在，这个量却是不能再少了。
然而五十颗幽晶也不是个小数字。
海默大师掰着指头数了数，然后对夜说道：“我这里有一些库存，然后我再去找几个老朋
朋友借一点，应该能给你凑十个出来。”
“我这里的库存比较多，再加上我能够从协会中借出来的，大概能给你凑二十颗，协会的荣誉大师每半年可以领到一颗，这样就能凑到三十一个了，其他的，恐怕就得七夜同学你自己想办法了。”
“多谢二位大师相助，夜某人自当铭记于心。”
“七夜同学言重了，能够帮上你的忙，也算是我二人对七夜同学为整个人类做出的贡献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回报而已。”迈克尔赶忙回道。
海默大师说道：“别说这些了，天色不早了，今天难得高兴，咱们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如此甚好。”迈克尔却是非常赞成，“如果能够和七夜同学交流一番心得，肯定会获益良多。”
“可是，我约好了和家人一起，今晚在中华街吃饭。”夜有些无奈地道。
“何不带上他们一起？”迈克尔却是不在意，“正好我和中华楼的老板比较熟，咱们就去那怎么样？”
“既然如此，那夜某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夜只得答应，而他话音刚落，就有通讯接入，点开一看，视网膜中投影的却是莉兹的身影。
“夜哥哥你个大坏蛋！就这么丢下莉兹不管了！”通讯一接通，莉兹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在夜的耳中响起。
迈克尔两人却是立刻发现了夜的动作，他们向夜点了点头，就开始进行一些收尾的工作，测试用的纸张都需要销毁，而记录了符文的终端也需要妥善保管。
“我只是有事情要做而已，我怎么会丢下可爱的莉兹不管呢？”夜用自己都觉得有些肉麻的带着宠溺的声音道，“晚上我们会在中华楼吃饭，一起来吗？”
“好啊好啊。”莉兹立刻破涕为笑，“我带上莉亚可以吗？”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夜不由得想着，却还是回应道：“当然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