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扬帆于大明朝野
天色阴沉,乌云笼罩在福州城上空,大抵是又要下雨的节奏。
毗邻总督府西北角的方向,耸立着一排排精致的屋舍,青砖白瓦,错落有致。
道路两旁移植过来的腊梅繁花似锦,一团团,一簇簇,千朵万朵,压得枝条弯了腰。
花瓣白晶如雪,素洁淡雅,风姿绰约,虽然仍有着几许稀疏,却已有了“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的气势,在乌云下泛着耀眼的白光,香气馥郁清香。
这里是刚落成的侍从室人员官邸,距离总督府很近,有独立的甬道相通,出入十分方便。
外面则是高大的围墙,由侍卫长浩子安排人员执勤守卫,闲杂人等未经许可,一律不准入内。
作为南洋局的副局长,侍从室的一员,吴锋分配到一套二居室的官邸房,配备两个勤务兵负责照顾他起居出行等。
今天,恰逢他的休沐日,吴锋孤坐在自己官邸书房内,面前摆放着上好的宣纸,正悬笔凝神写家书。
“父母高堂大人在上,不肖儿得龄叩首顿拜,祝二老安好。
儿外出求学三载有余,为节省往来车马费用,甚少归家,不能尽孝于双亲膝前,儿惭愧!
每每想起大人音容笑貌,两位兄长躬耕劳作,儿常常泪流满面,唯有无语自涕……
今幸得闽粤总督秦督大人赏识,在总督府谋得一职,衣食无忧矣。所虑者西北叛贼猖獗,官军屡屡不得剿灭,时局令儿担忧。
听闻贼兵所过之处……”
写到这里,吴锋双眉凝蹙,脸上抹过一丝忧色,继而抬头望着窗外的一位将校,愁容顿失,提笔继续写道:
“今秦督仁慈,委派将士入陕接父母高堂及两位兄长家人,请高堂大人跟着他们入闽即可。
一家之屋,儿已安排妥当,父母高堂无需忧虑。便是两位兄长的谋生,儿也已安排。家里的旧物,能卖则卖,不能卖则送……”
搁下笔,吴锋细细浏览一遍,轻吹墨迹,脑里想着可有遗漏之处。
片刻,他洒然一笑摇头,暗嘲自己杞人忧天。现如今,身外之物有何好担忧,一家人团聚才最重要。
凭自己的俸禄和地位,难道还不能养活家人不成?
想到这里,他取过信封,用火漆封好,转头凝望搬进来才不过月旬的栖身之地。
这座官邸房,随着每人职位变化或离任,总督府是要收回去的。
只有城区外围总督府负责兴建的将校房,目前达到副千户职位的将校申请,出资三分之一,便可以得到一套永久的居住房。
至于更低级的将校,唯有排队等候。
他自得的笑了笑,自己有幸成为第一批受此殊荣的官员,为家里解决后顾之忧,全赖当初正确的选择。
毫不夸张的说,当初通过训练的国子监士子皆得到秦督重用,而这些人中,又以他独占鳌头。
他算是看出来,秦督用人偏向文武双全。至于文不成武不就,在总督府是没有……
“大人,复社士子张溥和杨廷枢请大人今晚赴宴。”
吴锋正沉思间,勤务兵老李恭谨地拿着拜帖进来禀报。
老李原先是卫所兵,因年纪偏大未能入选定南军,被编入后勤部队。经过考核审查,成为总督府打杂人员。
后被吴锋相中,成为他两个勤务兵之一。
这说起来各人也是自有机缘,若今后吴锋崛起,他又忠心耿耿,少不了一番造化。
当然,前提是吴锋要满意。
“唔!”
吴锋接过拜帖,打开一看,时间地点和参加人员一目了然。别的没问题,只是这地点嘛,让他双眉间有一道阴翳。
叹了一口气,放下拜帖,拿过桌上的家书,吴锋朝窗外的将校走去。
“张百户,今日轮到你执勤啊?辛苦了。”
远远的,吴锋举起手笑眯眯地问道。
“见过吴大人,可是写好家书,记得注明地址。”
这个叫张百户的军汉向吴锋行礼,殷勤的嘱咐。
“多谢关心,此去路途遥远,家中高堂就劳烦兄弟们了。些许意思,不成敬意,替我敬兄弟们一杯。”
书信下,有五两散碎纹银,吴锋低声说道。
“吴大人万勿如此,此乃兄弟本分。末将家人也是其它兄弟帮忙,却是不曾这般。若是让其他弟兄知晓,末将脸面何存?”
张百户拿过书信,银子却拒不接受。
“那兄弟们归来之日,吴某在家中摆上一桌,以酬兄弟们恩情。”
对方态度坚决,吴锋不敢造次。
此类之前事情也有发生过,结果被秦督知晓,纹银没收,人被关到小黑屋三天,屎尿一起,惨不忍睹。
“那敢情好,兄弟们就好这一口。”
张百户爽朗的大声笑道,告辞离去。
吴锋目送张百户高大的身影离去,心里暖暖的。总督府跟其他衙门不一样,这里充满兄弟情战友情。
没有文人武将之轻重,只论对错,包括秦督自己。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华灯点点浮动于鲜艳的花枝上。
那些花树枝头,缀满了繁丽的花朵,红艳艳地招摇着。
雕镂精致,描绘华丽的花灯错落地挂在树梢上,摇曳的灯火将整树整树的花朵笼上了一层妩媚与妖娆的色泽。
浓郁的花香伴着一种媚到骨子里的脂粉香,如丝如缕般蔓延于整个街道。
这里就是福州城最出名的醉胭巷,之所以出名,顾名思义,自是由于这巷子中占了城中大半粉儿楼,粉黛无数,繁华盛景四季皆然。
在这一片车水马龙喧闹繁盛中,有一处可当真是门庭若市,那便是醉红楼。
楼阁华美,屋宇奢华,琉璃瓦,红木窗,这些都是醉红楼的精致之处,却不是它热闹原因的真正之所在。
醉红楼最最吸引人的便是这里的姑娘不仅花容月貌,而且才学技艺尤佳,比起旁的一帮庸脂俗粉来,自是尤为招人喜爱。
吴锋过来的时候,醉红楼一层的聚客厅中早已是座无虚席,每个人的面上都洋溢着一种极为热切的渴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