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地而起,升天十八层。
——当有了足够强大的阵法和足够充裕的灵气,城市的构建便能够突破常规,无视重力,自由随着人们的想象力极致伸展;比如这野凉。
野凉四周大江环绕,江外是山,水平扩大不方便,就干脆拉来阵法大家在空中设阵——野凉便成了这样一座竖向建造的城市,地下三层到了尽头,地上则继续向上累加,直到现在的十八层,算是够用了。
但一座城每层的高度可不是普通房屋能比的;从第十层以上,普通人根本不能适应,更别说居住生活。这样的城市,也只可能出现在神域了。
神域。
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提前到了神域。陆启明漫步在一条盘旋上升的木结构道路上,余光见脚下金色云团蔼蔼,忍不住地想笑。
外面正值大雪纷飞的冬季;野凉也一样下着雪。白色松软的雪堆在枝头、屋檐,把秘境中的金色淹没,让人恍然以为已重回外面真实的生活了。
这场雪其实是修行者们自发用规则凝结的。除了好看,没有其他用处;但就是因了有许多人乐意做一些没用却开心的事,世界才会让人这般喜欢。
刚过完新年。
虽然是在神域,又都是决心在秘境中努力参悟的修行者,但是人们身处节日时候的好心情和祝福的愿望,都是相同的。陆启明在路上边走边看,可以见到许多房子门前新贴的红纸对联,以及漂浮在腾空流动的小河中的、粉白色的盏盏莲花灯,连那课贯穿城市的巨大黄金树——枝头也挂满了情人们祈福的彩色流苏坠子,在微风中摇晃轻碰,清脆声音连成一片,像是少女随口哼出的小曲儿。?
而当陆启明视线再向前看时,不由莞尔——路面竟然向纸张一样,在前面不远处陡然向上,折叠成直角,而且距离上一层还有相当的距离,使得经过这里的人们不得不顺着梯子爬上去。
谢云渡也好笑道:“当初建立阵法的,和修路的不是一拨人。能做这种级别阵法的都是‘大佬’,随心所欲,想建多高建多高;可是那群修路的非要按规矩来,路上升的坡度必须是固定的——就经常出现这种情况,只好‘唰’一下直着接上去。”
“以前也没觉得不方便——可以直接飞上去嘛……”谢云渡看着缓慢爬梯子的人们,嘴角抽了抽,无奈道:“可到了秘境就没法子了。”
此时一行人已经到了巨大梯子的下面。
陆启明看着谢云渡无比期待的目光,把小太子提起来,微笑道:“放心,我会在上面等你们的。”这个距离,他还是可以直接上去的。
说罢,他轻一点地,就带着小太子轻飘飘地往上一层升去——
说时迟那时快,在陆启明离开地面的那一刹那,谢云渡和老白如闪电般的扑挂到了陆启明身上——这么近的距离他们若是依旧抓不住陆启明的衣角,那可就白修炼了这么多年!
于是他们抓住了陆启明的衣角……
陆启明扶额,赶在衣服断裂之前捞起了这两位。? ? 他看谢云渡兀自长笑不止,没好气道:“你也好意思?”
自诩玉树临风举世无双的桃山谢云渡谢大少侠——也好意思?
谢云渡大喇喇道:“没事,若还有姑娘能认出我,那绝对是真爱。”
三个白眼同时丢了过去。
不过也确实。经过龙宫那一场闹,再在传送阵折腾一番,他们早分不出原本面目了;好在这野凉城中人人皆怪,他们不过是狼狈了点,丝毫不会惹人注目——除了陆启明带着他们一同飞跃梯子这一幕。
尽管陆启明中途在梯子上借了一次力——毕竟突然多了两件“重物”——依旧让梯子上仰头看的人惊羡不已。
到了第六层。站在此处向下望,山川皆小。
而谢云渡向来不给别人感悟风景的机会,立刻嘿嘿笑道:“怎么样,都到了第六层,她也没能追过来。”
陆启明叹气道:“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六次了。”每层一次。
谢云渡神情不动。
方才几人从传送阵中出来后,趁着龙安澜与陆启明纠缠,谢云渡用规则把她困定在了原地,一行人才能顺利脱身——这让一路上什么活儿都没做的谢云渡总算找到了心理平衡,故喋喋不休。
不过到现在龙安澜也没追来,就肯定是她自己忽然不想追了;谢云渡就算比她强,也不可能这么悬殊。
好歹谢云渡也有自知之明,连忙指向人多的地方咦道:“那个红灯笼做得倒不错。”
陆启明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今天心情好,就不戳破了。一行人便也向着热闹的那处走去。
是真的热闹,人声鼎沸。陆启明不由奇道:“怎么这么多人?”这里毕竟是秘境,平常真有这么多?
谢云渡道:“我看大部分都是道院的,算了算时间,应该这几天恰好就是道院的学生集体组织过来的点儿。刚才见着了好几个熟人。”
道院啊……陆启明看着周围结伴而行的年轻面孔,感觉颇为奇特——他连中武的人还没见过,反而先来看道院了,这顺序可真够反的。他随口道:“熟人?怎么没见你打招呼?”
谢云渡脸一黑,闷闷道:“一会儿真得换身衣服洗个澡……”
其余几个原本想笑,然看了看自己,还是默默点了个头。
……
人虽然多,却不至于到拥挤的地步。陆启明等人在路面的边缘驻足,向中央望去——
在野凉城每层正中央的位置,都有这样一个近似圆形的巨大镂空——其中是支撑整个平面的主阵法,固定在高空中,但看不见摸不着,无形无质。每每站在边缘,就能上下层面的人、景对望得见。
城市中央有这样一个贯穿上下的空主,若什么都不做,着实浪费。外面的世界中,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换上不同主题的装饰,偶尔大型活动的主持者、表演者也会干脆漂浮在这个地方。
秘境中的大多数时候,这里则单调的多;今日却不同。
无数有节日气息的红灯笼、鼓鼓囊囊的福袋、时不时爆一声响的炮竹、红色溜圆的冰糖葫芦……各种能够勾起人们笑容的小物件,都在空中依照某种有趣的轨迹四处漂浮着;乍一看觉得普通,但细节却极妙,更奇的是,这些东西仅仅依凭外形,就能引出人们心中的种种回忆,竟有了幻境一般的效果。
陆启明看到地上支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牌子,上面写道——
“道院??器??甲??‘问君能有几多红’组设计作品”。
谢云渡自觉地解释道:“这东西是道院那一帮炼器的人做出来的,甲级么?那可相当不错了。甲乙丙丁——甲级可是很难进的。”
陆启明看着那个十分长的组名,笑道:“这一组的名字倒是……谦虚啊。”是在自我戏谑作品大面积运用的红色吧。
谢云渡笑道:“道院里面有意思的人也多……至于名字,听说古时候都很正经起;但这么多年道院的学生数不胜数,那些短的名字实在太容易重复了,于是各种奇怪的名字层出不穷——这个‘问君能有几多红’已经够正常了,我还听过不少像‘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组、或者‘飞天的鸡腿’组这种名字……”
众人皆笑。
谢云渡又奇道:“但无论如何,这儿也不至于这么热闹吧?”
他话还没说完,陆启明便看到前方的红色糖葫芦忽然散开,然后迅速排列成一行字,笔法飞逸俊秀——
“魏成许路梓一生一世“。
周围一静,然后瞬间掀起期待已久的欢呼起哄。
陆启明几人对看一眼,皆轻笑出声——竟给他们撞着了一次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