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定定地望了他一会,正要说话,忽然中军来报信都县令阎忠求见,皇甫嵩长叹一口气,挥挥手把他们全部赶出了营帐。
刚走出来,魏延一把揽住秋明道:“好啊,在魏家冲里,我只当你是个全无来历的孤魂野鬼,没想到现在文也来得,武也来得,还蹦出个未婚妻来。说,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的?赶快一一从实招来”
秋明心想我瞒你的事情多了,全部告诉你得要吓死你,只能敷衍一下算了。张辽皱着眉头道:“则诚不忘旧约,自然是好的,不过中郎大人也是一番美意。你这未婚妻是个贫家女子吧,今后你若入朝为官,没有个豪族大户的岳家总是诸多不便,唉,也只好到时再说了。”
典韦道:“秋明做得官,我们就做不得官么?到时候大家互相照应着点也就是了。”
正说着,后营传来阵阵喧哗声,几人都是脸色大变。汉军铁律,营内喧哗者死,这是哪个胆子发毛了敢去捋皇甫嵩的虎须?
秋明赶到后营,看见许多民壮团团围住颖川计曹郭图在那里吵吵嚷嚷,郭图吹胡子瞪眼的大发官威,一旁的值守兵丁却都在袖着手看笑话,场面倒也滑稽。张辽走过去问了一会,却原来是官粮的原因。
原来此番剿灭黄巾,军粮一直是由周边郡府提供,地方官组织民壮运到营中,粮官验明数量开出收条,地方上再凭收条到朝中大司农处结算。
上一任粮官在征阳翟时中了波才的伏击而死,皇甫嵩一直没能找到个合适的替代者,只好向颖川太守借了计曹郭图来暂代。谁知这郭图一来就以不熟悉军中事务为由,废除收条,改为以现钱支付粮价,这半个月来上下其手,当真贪墨了不少。
本来么,雁过拔毛天经地义,任谁也不能多说什么,可这位郭计曹贪心不足,特意制作了一个大米斗来籴米,外面五斗的米,他量出来只得三斗五升。几次三番,附近的地方官员都恨之入骨,皆称其为米虫。
今次该轮到信都县出粮,信都县令阎忠早听得米虫之名,放下公务随着民壮一起送粮过来,本以为郭图见现官在此总会有所收敛,谁知道他依然本色不改,五斗米只作三斗来算了。阎忠大怒,径直入中军向皇甫嵩求告,他手下的民壮就围着郭图吵闹不休,不肯出米给他。
郭图眼见秋明等人走过来,自觉失了面子,发狠道:“你们这群刁民,为国输粮本是你们应尽的义务,何况还有银钱?要是论斗给钱你们还不知足,接下来我可要论车了啊。”
典韦大怒,搓着拳就要过去教训郭图,秋明看见在粮车后面立着一个小吏打扮的矮胖男人,眼睛骨碌碌乱转着东瞄西瞅,就拉住了典韦。
听见郭图的话,矮胖男人走了出来笑眯眯地问道:“那要是按郭计曹所言论车的话,不知怎么个论法?”
郭图冷笑道:“真要论车?一车一钱如何?”
众人大哗,矮胖男人却还是笑盈盈地道:“一车一算倒也方便,省去许多麻烦,不过一车一钱委实太少,不如第一车一钱,第二车二钱,往后每车翻倍。只要郭计曹能够把这里四十辆粮车一次付清,我等立刻拍手就走,绝无二话。”
那些农壮都叫了起来:“贾从事,这可使不得啊,一车一钱可要了我等的老命了。”郭图却眼睛一亮:“军中无戏言,你可敢立状为据。”肥短男人笑吟吟地道:“正是求之不得。”
魏延典韦都看不下去了,齐要冲出,却被秋明死命拉住。典韦道:“那郭图欺人太甚,你为何放任他欺压良善?”魏延也道:“一车粟米,至少也要五千钱,却被那郭图一两钱买下,我们再不去劝阻,他们可真要立字据了。”
秋明摇头不语,却在地上写写划划起来,张辽大感奇怪,凑过去看时,却是一个字也看不懂。过了好一会,秋明站起来长吁一口气道:“前面几车我不知道,不过最后一车,郭图大约要付出五千五百万万钱。”
三人都是心头大震,此时大汉朝一年的税赋也不过四十万万钱,难道那一车粮食竟然抵得上全国一百多年的赋税。张辽道:“则诚,你是不是算错了?怎么可能有那么多?”
秋明笑道:“他们已经立过字据了,我们过去看看郭图今天要怎么收场吧。”
这时在阎忠引路下,皇甫嵩也走了过来,沉着脸问道:“郭计曹,有人说你收受军粮之首营私舞弊,可有此事?”
郭图徉作大惊道:“这是谁人在中郎面前搬弄是非?我郭公则任事一向清廉自许两袖清风,或许因为我一心为国计算太狠断了某些人的财路,才会有人对我造谣污蔑吧。中郎请看,这几车粮食经过我的筹谋无不以极低的价钱购入,第一车一钱,第二车二钱,第三车四钱,为国家节约了许多开支。”
皇甫嵩也是大惊:“这一车粮食怕不有千来斤,如何可以数钱购得?你可是假我之名欺压民众?”
郭图连忙叫屈:“此事乃我与这位贾从事商定,并无欺压,现有字据为证。”
这时阎忠已经把那个矮胖男人拉了过来:“中郎大人,此人是我同乡智谋之士,姓贾名诩字文和,长沙王太傅贾谊之后,兖州太守贾衍之孙。”贾诩连忙上前向皇甫嵩施礼。
秋明仔细打量贾诩,这个三国毒士其貌不扬,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手底下却如此狠辣,一出手就让郭图背上了亿万债务。秋明暗暗提醒自己,今后可千万不能落到贾诩算中,不然真是给被卖了还要帮着数钱。
皇甫嵩皱眉道:“既是名门之后,为何如此不智?这样吧,这张字据就此作废,粮食还是依市价卖与我军。”
郭图和贾诩一同道不可,坚持要按字据进行,再加上秋明也在一旁狂打眼色,皇甫嵩无可奈何,只好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