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秋明出声道:“中郎,此女杀不得。”
朱儁正愁下不来台,眼睛一亮道:“为何杀不得?”
“以秋明观之,此女似有孕在身,杀之不详。”朱儁恋恋不舍地收回投在杜氏脸上的目光往下看去,只见此女小腹隆起,显然已有数月身孕。
众人都是一身冷汗,对于这些职业军人来说,杀人不可怕,杀女人也不可怕,但是杀怀孕的女人可是犯忌讳的,一尸两命那就是损了阴德,要遭报应的。
秋明继续道:“而且杜氏所怀乃是秦公子的骨肉,纵然杜氏有罪,秦家骨血却是无辜的,所以,杀不得。”
秦颉躬身施礼道:“秦家数代单传,还请中郎高台贵手放过杜氏腹中孩儿。”
朱儁略一思索:“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亦当法外施恩,秦都尉请将杜氏带回家中好生管教,不可使生报复之心,不可再有背国法之事。”秦颉连声应诺。
秦谊愤然挣脱开程普韩当的纠缠,几步跑到妻子身前扶起她。杜氏虽然自己死里逃生,可是毁家灭族,自己的老父亲横尸眼前,忍不住痛哭流涕。周围的杜家女眷也都挤进圈里来各自认尸,太守府前哭声震天,让人闻之落泪,朱儁却只冷眼以对,毫不动容。
杜氏哭了一会,起身走到关羽身前盈盈下拜道:“妾身谢关将军救命之恩。”关羽臊得一张赤脸紫胀得如同茄子一般,用刀杆搀起杜氏道:“路见不平,关某自应拔刀相助,秦夫人不必行此大礼。”
杜氏看看关羽,又看看身边的秦谊,又嘤嘤哭泣起来。可恨自己当年少不更事,只因为秦谊年少英俊家世又好才委身于他,没想到临事却是这么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现在想来,似关羽这般的盖世英雄才是自己的良配,而且听说当年父亲为自己选定的甘宁也是英雄了得,若得他为夫,自己今天又怎么会抛头露面受尽屈辱。唉,只怪自己当初瞎了眼,唐突了英雄,如今悔之晚矣。
想到伤心处,杜氏放声大哭,秦谊以为她哀悼其父,只以温言相劝。
杜家处置完毕,众将再回到太守府里商议善后之事,朱儁道:“今宛城已破,南阳黄巾旦夕可平,天子幸甚,国家幸甚。此战全赖各位将军奋战杀敌,我当上禀朝廷,陈说诸君之功,当各有封赏。”
众人大喜,就府中排下酒宴,一同向朱儁敬酒。酒至半酣,祖茂匆匆进到席间,向孙坚耳语几句,孙坚面色大变,走到秋明身边扯住秋明说话。
朱儁看见笑道:“孙文台和秋则诚说什么体己话呢,也说给老夫听听嘛。”
孙坚惶恐道:“禀中郎,末将刚收到消息,黄巾军师孙夏收拢败兵西去,现已攻下西鄂县城,杀官烧城后盘踞西鄂精山为患。此人诡计多端,实为心腹大敌,不可不早作清剿。”
广陵太守张超微醺道:“不过是黄巾残匪而已,有什么可怕的?文台先饮干杯中之酒再作道理。”
孙坚和这个顶头上司一直有些不对付,而且此刻孙夏之事对他来说实是非同小可,一旦消息走露,他最好的下场也是象杜家一样满门抄斩。一急之下,孙坚跳起身来:“孙夏其人狡诈多谋,若任其发展不免酿成大祸,孙某不敢因私废公。”
张超被下属驳了面子,借着酒劲发作起来:“孙文台是说我因私废公了?”
眼看着酒席之上突然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秋明赶紧跟着站起来:“两位都是朝廷柱石,缘何因此小事争吵。以小子之见,西鄂不可不靖,孙夏不可不除,秋明愿随孙将军前往西鄂精山征讨孙夏。”
自从张飞说了昨夜中军帐中之事,刘备就一直怀疑秋明和孙坚之间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而且他自忖此番宛城立功绝对没有秋明的大,如何肯放过这个立功机会,当下也是提出一同前去。朱儁大喜从之。
孙坚披挂出城,看着身旁的刘备说不出的腻歪。自己这个把柄被秋明一人拿住就已经够提心吊胆的了,要是再多一个貌似忠厚实为奸诈的刘大耳朵,这一生只怕再有宁日。不过有关张二将跟随在侧,他也不敢拿刘备怎么样,只好当其为无物,却转脸去问秋明:“则诚以为此去当如何行事?”
秋明想了一会道:“孙将军可知西鄂地形?”孙坚摇头:“不知。”
秋明又来问魏延,魏延道:“西鄂县北临南召,南临邓州,是一个群山环绕之所,向来盗匪横行,历任县官只敢经营县城周围的方寸之地,政令不得出城门三里。西鄂精山似乎是在县城西北方,山势险要,易守难攻,不过我也没去过,不敢多言。”
秋明道:“既如此,我等不如先到西鄂县城再行定夺。”孙坚点头称是。
一路西来,见到不少从西鄂逃出的难民,备说黄巾残暴,一名啬夫模样的小吏还哭诉县令县尉俱力战而死,城中粮秣尽被一扫而空。秋明看这小吏口齿倒也清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军今要去剿灭黄巾,你可敢带路?”
小吏奋然道:“小人陈震,愿为将军效命。”
将到县城,郭嘉叫住全军,先站在马上望了望,又下马在地上找了找。秋明笑道:“你这是在学曹刿论战吗?”郭嘉道:“孙夏吃了败仗,一定会用计报复的。他把居民都赶出城,自己又不在城中驻扎,多半布有什么圈套。”
张飞不耐烦地道:“什么圈套?这小县城低墙破,城门还是大开的,有没有伏兵一眼就看到了,偏生你要多事。”
郭嘉也不与他争执,只对黄忠道:“汉升你看看西北方向有些什么?”
黄忠极目远望:“有一片果林,等等,林中似乎有些人影。”
不等孙坚出声,程普韩当双骑早出,那林中本来伏有百十来名黄巾,见形迹暴露,慌忙上马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