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被他当头痛斥,心里也有些火了,眯着眼睛道:“崔县尉,查粮清帐,难道不是我这个县丞应有之义?我听说前面几r县丞多有帐物不符被贬官归里的,崔县尉是要我继续背这个黑锅吗?说起来,粮仓里粒米皆无,听说还倒欠了五年的收成,个中原因,崔县尉是不是准备向我解释一下?”
崔杰一愣,转头看了看和攀,和攀却微闭上眼睛,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崔杰道:“好吧,粮仓的事暂且放下,我问你,为何在城门口无端杀人,几乎激起民变?这个总是我县尉的职责了吧?”
秋明笑嘻嘻地道:“民变?敢问崔县尉,是哪家的民?如何变了?”
崔杰冷哼道:“你还装蒜,昨天半夜彭家首告,说你妄动私军妄用私刑,一到邓州就在城门口杀死彭家无辜民壮五十七口,可怜彭家庄人人带孝个个痛哭,简直象是人间地狱。本来我还不敢相信,一任朝廷命官如何敢如此草菅人命,可是回城一看,城外新坟处处,门边血迹斑斑,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么?”
秋明随手折了根小木棍,一边剔着牙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这彭家还真不要命了,居然敢去首告?他们有没有说假扮黄巾劫掠地方的事?”
和攀和崔杰都是吃了一惊:“假扮黄巾?有这样的事?”
秋明微笑道:“此事围观者甚多,而且城外坟中尸首头上黄巾未除,一验便知。”
崔杰与和攀对了一阵眼色,站起身道:“既然事出有因,秋县丞还请上坐。”说完,他让出自己的座位,却到秋明右首坐定。
秋明坐在和攀和崔杰两人中间,感觉自己好象庙里供着的泥菩萨一样,偏偏他二人还正襟危坐,不发一言地翻阅着卷轴,让秋明更加不自在了。为了掩饰尴尬,秋明开口道:“二位县尊,彭家假扮黄巾一事,难道不应该继续追究吗?”
崔杰手上一抖,卷轴几乎滑到地上去,正要回答,和攀扬了扬手中的小卷道:“咦,白牛镇又现神牛,这可是祥瑞啊,需要立即上报朝廷。”崔杰马上凑过去:“我看看,我看看,祥瑞出邓州,这可是难得的大好事啊。如今黄巾作乱,时局动荡,这个祥瑞报上去,陛下一定会龙颜大悦,今年邓州察举必定可达优等。”
正在相视抚须微笑,忽然听得啪的一声响,两人同时转头,看见秋明把一卷竹简重重地掼在公案上,微笑着道:“祥瑞之事,等会再说吧,不如我们还是来继续讨论彭家。”
和攀摇着头道:“少年人不知厉害,不识进退,邓州彭家岂是你能惹得起的?他家老太爷做过一任扬州刺史,除了长房彭龙一脉还留在邓州外,其他几房都已到各处为官。彭龙的叔父现为东曹掾,正主管我等郡县官吏的迁除,你若惹恼了彭家,于你仕途实是有害无益。”
崔杰也道:“如今虽然你杀了彭家的人,不过可说是彭家违了国家法度在先,有我与h县令为你从中斡旋,想来彭龙也不敢继续追究。这件事总的说来是你占了便宜,彭家吃了大亏,到时候随便摆个酒向彭龙赔个罪也就是了。”
秋明强忍着怒气道:“我重复一遍,是彭家假扮黄巾劫掠地方,不是我仗势欺人挑起事端,如今不捉拿彭龙问罪,却要我向他赔罪,是何道理?”
和攀看了看崔杰,崔杰苦笑道:“秋县丞往日在何处为官?”
秋明道:“我本义勇军出身,因剿灭黄巾有功得授邓州丞。”
崔杰道:“原来如此,好教秋县丞得知,这邓州地方上和军中事务大为不同,豪强大族各据山头不服官府,县署只求他们不附和黄巾做乱就已经很满意了,哪里还敢再去招惹他们?比如说这彭龙吧,家中蓄养甲士千骑,出则为贼入则为民,我虽然是县尉,可是府库匮乏,日常维护治安的人手尚且不足,又如何能与彭家做对呢?”
和攀点头道:“是啊,秋县丞为今之计还是要与彭龙交好,至少在任期内……”
秋明怒笑起来:“秋明承师尊教诲,从不敢纵贼轻放,既是两位县尊不肯出手,这彭家,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崔杰道:“你若贸然莽撞出手得罪彭龙,今后他闹到县署,还是要我们两人出头安抚于他……”
和攀忽然插了一句:“不知秋县丞师承何人?”
秋明道:“吾师皇甫嵩,现为槐里侯,领左车骑将军。”
两人同时惊起:“原来是皇甫车骑的门生,失敬了。”秋明见他们一下子变得甚为恭敬,只得又与他们重新见礼,推让了一番再重新落座。
崔杰激动地道:“则诚来这里做县丞,可是朝廷要对付邓州豪强了么?”秋明还没说话,和攀眼中光芒闪动道:“邓州三大害,彭龙王虎卢大姑,以这彭家最为蛮横不法,若能拿下彭龙,足可震慑其他豪强。如此,邓州或可大治。”
秋明道:“只是假扮黄巾而已,而且扮黄巾的那伙人也已经给我杀了,彭家交出几个替死鬼来认个管教不严之罪也就差不多了吧?就算拿下彭龙,只怕也很难治得了什么重罪吧?”
和攀狞笑道:“彭家在邓州胡作非为了那么多年,我手中早就掌握了他们诸多罪证,只要能拿得下人,我就有办法把他置于死地。”
崔杰搓着手道:“彭家劫掠日久,家中广积财帛,前次彭家太公庆寿,很是炫了一把富的,若能吃掉彭家,不但可以清掉旧帐,还可以充实府库,福泽地方。年末大比之时,我等说不定还可以论功除授。”
秋明看见他们两个突然变得异常兴奋,心中暗叹果然是财帛动人心,这两人听到有机会搞掉彭家,马上就象上了发条一样蹦达起来。他想了想道:“清旧帐?那五年的收成,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