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兰皱了皱鼻子,这家伙诡计多端,自己才不去上他的当呢。可是很快传来秋明翻身跌倒的声音,喉头梗塞发出的咯咯声,拉长声音的呼气声,张玉兰终究是修道之人,宅心仁厚不能见死不救,咬咬牙冲了出去。
秋明正双手握住喉咙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见她开门出来,立刻大叫一声作撒手人寰状。小道姑没看过什么偶像剧,没能力来鉴赏秋明的演技是何等的浮夸,看见秋明双目紧闭呼吸微弱,连忙找来凉水给秋明灌下。
不管是掐人中还是按压太阳穴,秋明依然是昏迷不醒,张玉兰马上慌了手脚,开始掐决作法请符水。
秋明悄悄张开一条眼缝,看见小道姑戴上道冠,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桃木剑上的符纸开始缓缓燃烧。张玉兰把烧尽的黑灰收作一处,在水里搅拌匀了,又要给秋明灌下。
秋明吓了一跳,这么黑糊糊脏兮兮的东西,自己可要敬谢不敏的,当即紧闭牙关,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张玉兰鼓捣了一阵,又气又怕,推着秋明道:“你,你别死在这里了,最多,最多我不赶你出去了。”
秋明本来还想多装一会,可是又怕这小道姑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那自己遭的罪可就大了。他马上一骨碌爬起来,一边闪身进了后堂一边道:“这可是你说的,为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玉兰此时如何不知这家伙在弄鬼,又听他恬不知耻地自称为夫,顿时把一嘴银牙几乎咬碎了。秋明假装没看到她愤怒的表情,只是在屋里左顾右盼:“哇,小小斗室居然布置得如此雅致,空气中隐隐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芳香,只是这床榻有些小,细君,我看我们得要好好挤一挤了。”
张玉兰本来听了前两句还有些高兴,没料到后面两句马上原形毕露,她恨恨地啐了两口,从柜子里取出被褥叠席扔在地上,自己却和衣躺到榻上去了,心里想着要是这狂徒敢凑过来,自己就一剑刺出。
秋明倒没什么龌龊的想法,他喜滋滋地张开被褥,大赞一声好香,就在叠席上滚来滚去。张玉兰心中暗叹,好好的一张荷花清露满池香的被面,看来是不能要了,只当是喂了狗吧。
过了一会,秋明又开始喊了:“细君,卿卿,玉兰。”张玉兰被他叫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怒道:“你又有什么事?”
“这么精致的被面,为什么绣荷花呢?要是绣朵牡丹富贵,多么喜气。”
“牡丹?那是什么?”
“虾米,你不知道牡丹?难道你没听过吕纯阳和牡丹仙子的故事吗?”
看见张玉兰摇头,秋明猛然想起,吕洞宾貌似到唐朝时才出来。不过这并不妨碍秋明鼓动如簧之舌,把吕洞宾和牡丹仙子的故事、何仙姑和吕洞宾的故事、韩湘子和何仙姑的故事统统讲了一遍,中间不免添油加醋胡编乱造,把个小道姑迷得一愣一愣的。
正说到要紧处,秋明忽然把手一甩:“哇,都这么晚了,睡觉睡觉,明天还要办公呢。”说完,他把身子紧紧裹在被子里,很快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张玉兰意犹未尽,很想把他摇醒来继续讲故事,可是从小的家教又让她很难去主动接近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月光下,小道姑的眼睛清亮如星辰,她翻来覆去地想了许久,终于沉沉睡去。
一大早,秋明就被隆隆鼓声震醒了,他睡眼惺忪地赶到前衙时,郭嘉等人也是匆匆赶来。郭嘉看见秋明衣衫不整,一边帮他摘去草叶拉平褶皱一边露出了猥琐的笑容,秋明愤愤地瞪了他一眼,郭嘉立刻摊开双手表示无辜。
前县令贪墨不文,现县令又是个不大管事的,县丞也是走马灯般换来换去根本无心公务,所以这些年邓州积压下来的陈案着实不少。前些天郭嘉已经处理了一批,可是当秋明在裘氏之案中提出春秋决狱论心定罪后,整个邓州城沸腾了,告状者齐齐拥至县署,几乎把衙门塞了个满满当当。
秋明本来还颇有几分作为白面秋青天的得意,可是在连续审了几个诸如王大娘家的小花猫拐走了李大娘家的小黄猫,赵大爷去年在孙大爷的祖坟上砍了一棵小树苗这样的案件后,秋明大感吃不消,于是很洒脱地把这些案子对愁眉苦脸的郭嘉一丢,闪身出了县署。
回到家中,蔡文姬正在给冬儿梳理头发。秋明带着真诚的歉意对她说明了夤夜不归的原因,蔡文姬却只淡淡地问道:“那位如夫人,一定很美丽可爱吧?”
秋明虎躯一震,这可是上纲上线的大问题,一个答不好就会影响到自己的后半生幸福。他马上正容道:“不过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而已,有什么可不可爱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在我心中是最美。”说到这里,秋明心中一动,开始唱了起来:“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沉醉,你的坏你的好,你发脾气时翘起的嘴你在我心中是最美,只有相爱的人最能体会,你明了我明了,这种美妙的滋味。”
蔡文姬又气又笑:“别装蒜了,貂蝉妹妹在你心中才是最美呢。”秋明连忙摆手解释,蔡文姬只是掩耳不听,冬儿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不知道这两人在玩什么把戏。
正在混闹时,小璃进来报告说有客来访,看见此番景象不免又取笑一阵。秋明却如脱大难,暗赞这访客来得实在太巧了,为秋家后院葡萄架不倒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来到前厅,秋明看见两个陌生的儒士,正在诧异,他们却以儒礼自我介绍起来。
原来这两人都是北海大儒郑玄的门生,一个姓孙名乾字公佑,一个姓国名渊字子尼,却是被郑玄荐来邓州仕事,辅佐这个颇为顺眼的小后生。由于是老师推荐,两人对秋明执礼甚恭,倒有几分后世求职面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