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姬刚刚才见过太多的死亡,此刻正是心理最脆弱柔软的时候,听到这话不免又垂下泪来:“无端曝尸荒野,这女子也是可怜,我们去把她好生葬了吧。”
刚刚靠近山边,蔡文姬一眼看见从树上垂落下来的玄色袍服,当即眼睛一翻,从马上仰跌了下去。黄忠急切间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飞快跳下马搀住她,把她扶上曹豹的马车。
鲍出的妻子曹氏又是捶背又是掐人中,总算把蔡文姬弄醒过来。不料她一醒就马上大哭起来:“妹妹,是我害了你呀。”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树上的女尸弄下来,一看果然就是蔡昭姬。只见她舌头齐根而断,双目已成空眶,双乳被割,胸腹间剖开一个大口子,下体也是一片狼籍。
蔡文姬放声大哭,几近昏厥,鲍出仔细检查一番道:“剖腹食心,这是周旌惯用的手法。”
黄忠的胡须无风飘动,显见已是愤怒之极,他强压怒火道:“我们还是先将蔡夫人送回城再说,周旌,我必杀之。”
蔡邕一下子丢了两个女儿,真是急得团团转,忽然得报蔡文姬安全回城,又是喜出望外,再看见蔡昭姬的尸体,一下子如遭雷击,当场昏厥在地。当好不容易被人救醒过来,他伏在昭姬身上放声大哭,几乎哭死过去。
那些宾客都是来给蔡邕祝寿的,不想喜事变成了丧事,于是又都纷纷来劝他节哀。郭嘉既担心自己的儿子,又惊怒于昭姬的遭遇,真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猛然灵光一闪:“文姬是自己偷跑出去的,昭姬又是怎么出去的?”
廖化站出来道:“方才我已经去查过了,周旌是从后门把人带走的。后门本来有乐进把守,不过他如今不知所踪,只怕也已是凶多吉少了。”
徐盛双目含泪道:“我与乐文谦一见如故,可称莫逆之交,不想他今日遭此毒手,我定要为他报此大仇。”
这时人群里传来一个沙哑暗沉的声音:“你真的要为我报仇么?”
徐盛大惊,不可自制地全身颤抖起来,他转头望去,只见乐进胸口裹着厚厚的白布,被两名童子扶着缓缓走了过来。徐盛满眼尽是难以置信:“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我那一刀……”。
“你那一刀确实插得很深”,张机紧紧地跟在乐进后面:“不过幸好他的心脏是长在右边的,又幸好遇见了我。”
乐进没有再说话,只是冷冷的望着徐盛,徐盛只觉得遍体生凉,仿佛数九寒天沉入无底冰窟。他也是反应极快,一个箭步突到蔡邕身边,捏住蔡邕的脖子把老头扯了起来。
徐盛一面把蔡邕挡在自己身前,一面大声喝道:“都不要过来,不想他死的话就退后,不然我……”。声音戛然而止,一支羽箭横空而出,正插在徐盛的喉管上。
徐盛眼珠凸起老高,直楞楞地瞪着手持长弓的黄忠,黄忠脸现轻蔑之色,冷冷地道:“无信无义,出卖朋友,杀无赦。”徐盛喉间喀喀作响,反手想要拔出箭杆,终于全身无力栽倒在地。
在众人的惊骂声中,郑玄忽然向项龙发难道:“项元化,徐盛是你的弟子吧?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乐进是郑玄故人之子,本是来追随保护他的,却遭到了这样的毒手。饶是郑玄生性恬淡,又与项龙向来交好,此刻也是无名火发,要为乐进讨还一个公道。
项龙仿佛一下子老了二三十岁,脸上的皱纹如刀刻火种般深深陷入纹理。他没有理会郑玄的质问,却是蹒跚着走向徐盛的尸体,嘴唇翕动着仿佛在说着什么,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轻轻为徐盛抚平扭曲的面容,老泪纵横道:“痴儿,老夫门生过百,却只有你能悟得其中三味。本指望得传衣钵于你,不想你却走得如此之快,唉,真是天意弄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项龙吃力地抱起徐盛,一步一停地朝着自己的屋舍走去。他的其他几个弟子随身护卫着,恶狠狠地瞪着每个想要靠近的人。走了十几步,郭嘉忽然高声问道:“项师,我的儿子,你把他怎么样了?”
项龙的脚步停住,却没有回头:“我没了弟子,你也没了儿子,很公平,不是么?”
尔玛依娜从人群中挤出来,跪在项龙脚前大哭道:“项师,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奕儿还那么小,大人就算做了什么事也与他没有半点关系,求项师放了他吧,我给你磕头了。”
项龙缓缓地道:“秋明身怀沙盘推演之术,又曾盗孙子兵法,早已成我兵家死敌。你们助纣为虐,难道还想说是无辜的吗?”说完,他也不顾尔玛依娜苦苦哀求,启动脚步继续前行,把四周的人都视若无物。
鲍出低声问道:“就这么让这老小子溜了吗?要不我上去拦他?”
黄忠摇头:“到处都围住的,他能跑到哪里去,只希望他良心发现,能够先放了郭嘉的儿子了。”
可是直到项龙进入自己的屋舍,在众目睽睽之下服毒自尽,他也再没有多说一句话。除了几个大弟子追随而去,他的其他弟子纷纷向廖化投降,不过他们也不清楚项龙平日的所作所为,在屋舍里也没有能搜到郭奕的下落。尔玛依娜虽然哭得肝肠寸断,却依然无济于事。
郭嘉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旁人看见自己眼中的泪光。他分析道:“原来兵家对秋明如此痛恨,这倒是我们失察了,项龙这样的事今后绝不能再次发生。这些情况要马上告诉秋明知道,你们谁去洛阳走一趟?”
廖化道:“从这次的情况来看,邓州今后可能会被许多有心人惦记着,需要留人坐镇。我是个没用的,黄忠、典韦、鲍出这三个以后不能同时出去了,必须至少留一个看家呢。”
黄忠看看鲍出道:“文才新婚燕尔,还是我去洛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