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晔本是汉室宗亲,家中也还薄有田产,只是他自己不善经营,又不肯屈身事人,因此父亲过世几年后,家里几乎都要揭不开锅了。幸好他有个好友鲁肃鲁子敬甚为豪阔,得他救济也能勉强度日,这次郑宝重金相请,又特别说明只是走走看看,不强求一定要做些什么,他也就勉为其难过来看看了。
鲁肃的父亲去世得更早,偌大的家业全靠他一人操持着,居然日渐兴旺。他因生意上结交了许多三山五岳的朋友,又乐善好施急公近义,人送外号及时雨。这次他本是跑商时顺道拜会刘晔,听说此事后便强要跟着前来,目的是想亲眼看看合肥侯究竟是否明君之选。刘晔拗他不过,想着这次也不过就是跟着吃吃喝喝玩玩而已,便带着他跟着郑宝来了鸦岭。
三人寒暄了几句,郑宝对刘晔道:“子扬先生来了也有两日了,不知对这里的环境可还满意?防御安排上可还有什么改善的地方?”
刘晔笑了笑没有说话,似乎要将混吃混喝进行到底,鲁肃毕竟是年少气盛,生怕被郑宝看轻了自己,抢先道:“以某之见,鸦岭虽然险要坚固,却是易攻难守,不是个理想的屯粮之地。”
“哦?”郑宝看了看鲁肃,他一直把这个少年当作是刘晔的跟班,却忽然作此惊人之语,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于是敛容问道:“愿闻其详。”
鲁肃见郑宝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精神倍涨道:“周围都是地势平坦,唯鸦岭有此土坡,若有敌来犯可收居高临下之功,可谓势如破竹。不过鸦岭上并无水源,平日还要去几里外的溪井中汲水,若是被敌军把我们围困于岭上,不出数日定然军心大乱。”
郑宝笑道:“子敬先生说的甚是,不过鸦岭附近都是我军的势力范围,而且若有战事侯爷大军一日即可驰援,又怎么会被敌军围困数日呢?”
鲁肃顿时有些语塞,刘晔却笑眯眯地补充道:“若是敌军放火呢?”
郑宝脸色骤变,正要说话,忽有小兵跑上岭来道:“前方探马发现一支骑兵直朝鸦岭而来,衣甲战马皆是我军服色,如何处理,请将军定夺。”
郑宝问道:“有没有说是何人统领,此来所为何事?”
“领军小将说他们是周将军麾下,欲调集民夫往前线输粮。”
赵云昨夜杀了个通透,只记住周旌的姓名,所以就报了个周将军,郑宝却想当然地认为是与李旭同领骑兵的死鬼周直了。他笑道:“原来是周直的人,不知他们准备去哪里调集民夫,我且下去看看再说。”
郑宝刚动身下岭,鲁肃便道:“这些骑兵要运粮,不去调集民夫征发车辆,却先来鸦岭作甚?分明有诈。”
刘晔笑眯眯地道:“当然有诈,秋明那厮精得象鬼一样,又有郭嘉在侧,怎么会想不到劫粮这个点子?”
鲁肃讶然道:“我听说郭嘉也是你的好友,曾写信邀你去投秋明,莫非你……”
刘晔把头摇得好象拨浪鼓一般:“不去不去,昔日秋明弃我而去,虽然成就了他重情重义的名声,却令我无端被人取笑,倒好象连一个小小县丞都看不上我一样。今日既然被我撞见,我怎能不好好报答他一番?”
却说郑宝下得岭来,看见远方军旗飘拂战马奔驰,都是自家人马模样,便立在道旁准备迎接。这时刘晔轻轻走到他身边道:“郑将军不要掉以轻心,可先埋伏好弓弩手,若来人有变可即射之。”
这些精锐骑兵是合肥侯养了好几年的宝贝,从来没有拿出来打过仗,怎么可能会有人冒充?郑宝虽然心中有些不信,可是刘晔难得出了个主意,他也要摆出个虚心受教的样子,于是令部下埋伏弓弩藏于林中,只看他眼色行事。
赵云看见郑宝等候着,心知他定是鸦岭守将,只要擒杀了此将,则鸦岭应声则破。不过赵云本是精细之人,越是靠近过去就越是谨慎小心,脸上不敢露出半点破绽。
郑宝得了刘晔的提点,难免有些忐忑,又看见这些骑兵个个面生,风采气度与以前所见大不相同,越想越是狐疑,大声叫道:“站住,你们是谁的部下?”
赵云已知情况有些不妙了,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们是周旌将军的部下,是前来……。”
一听见周旌二字,郑宝立刻抽身后退,大叫道:“射,射死他们。”顿时林中弓弩齐发,如飞蝗疾雨般射向赵云和他身后的骑兵。
赵云急忙抽枪舞了个圈,挡住了大部分的羽箭,可是这一下变生突然,除了他以外其他骑兵几乎都是反应不及,登时被射倒了好几十人。
赵云大怒,挺枪直取郑宝,郑宝却未曾随身带得兵器,不敢与他相斗,急忙抽身要退回岭上。赵云哪里肯舍,一杆枪如蛟龙出海一般搅住郑宝,逼得郑宝无法脱身。
正在忙乱之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高叫道:“圆月弯刀,”接着赵云就看见一抹雪亮的刀光扑面袭来,疾如烽火亮似艳阳,几乎把眼睛都要晃花了。
赵云大吃一惊,连忙收枪戒备,定眼看时,哪里是什么刀光,原来是刘晔找出一面铜镜映出来的日光。刘晔见唬住了对方,连忙招呼郑宝撤退,又令弓弩手把住岭口小道,赵云左冲右突竟不得入,只能先退下去救治伤兵。
郑宝退到岭上,对刘晔千恩万谢,刘晔却一脸的云淡风轻:“如今敌军已到岭下,将军可以派人外出求援了。若是被困于此岭上,只怕真要应了子敬方才所说,撑不了多久。”
郑宝素来自负武力,方才只不过吃了没有兵器的亏,哪里肯咽下这口气去?他取刀在手舞了几下:“先生放心,凭某掌中这口刀,定要斩下来将狗头,又何须急着求援呢?”说完,他纵马舞刀,又冲下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