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相谈大晓琳(三)
这一次,毕文谦又思考了很久。
直到唱机里的音乐放完,大晓琳起身去重放时,他才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大晓琳,你这是……哪儿找的音乐?”
“在当地工作的人员临时收集的,欧洲各国最近比较出名的唱片。大家都知道,你喜欢了解世界不同地区的音乐。”大晓琳重新放起黑胶唱片,把一旁的塑料唱片盒拿在手里,低头看了看,“这个是我随便拿的……嗯,是一个瑞典的叫洛克赛特的乐队的专辑,《look_sharp!》。怎么了?”
毕文谦没有立即回答,重新认真听了起来。
“walking_like_a_er, she's_a_juvenile_。never_was_a_quitter,tasty_like_a_raindrop,she's_got_the_look……”
节奏明快有力,编曲颇有爆发力……没错,上辈子,毕文谦就听过这首歌。
算算时间,如果“历史”照旧,再过些日子,这首歌,以及这个乐队,大约会在美国一飞冲天。
那么,在这个有自己这个穿越者的世界线里,一切,又会如何呢?
遐想间,毕文谦似乎被音乐,也被自己,撩拨起了一丝豪情。
“这歌不错,也许会比现在更有名。”说着,毕文谦举起手里的空杯子,“大晓琳,帮我续个杯,我也试一次可口可乐。”
没错,毕文谦从没有喝过可口可乐——上辈子喝的都是百事,这辈子,一开始没有那个经济条件,后来,自己喝的都是白开水,除了偶尔的橘汁儿,就没有喝过饮料。
待大晓琳递来可乐,重新坐定,毕文谦小小地喝了一口,感受了一会儿那碳酸饮料对舌头的刺激。
“大晓琳,你觉得,越南,是一个怎样的国家?”
“越南啊……我参加工作以来,更多是在美洲,我对越南的情况,了解倒不够细致。”大晓琳稍微思索了一下,“至少……在黎笋的时代,越南一直有着通过侵略战争成为东南亚地区性大国的野心……”
毕文谦轻轻摇晃着高脚杯,盯着杯子里可乐泛起的小漩涡,以及震荡起的气泡,打断了大晓琳的话:“那么,目前国内,对于越南,有着哪些方向的看法?”
“……总的来说,我们不希望和同是社·会主义国家的越南打仗,但前提是他们必须放弃对外侵略的野心,以及和我们的敌对政策。”
大晓琳斟酌了好一阵,说出口的,却不是不同方向的看法,倒像是最大公约数。
毕文谦盯着她看了几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喝了一口可乐。
“大晓琳,有几点,你说得没错——越南,是社·会主义国家。但它的具体情况,却不能那我们中国自身的脉络去套用。就我所学习的历史资料来看,越南在五十年代的土改,有着很多教训。而在此之后,美国所谓的越南战争,不仅让美国灰头土脸,更让当时的冷战攻守易势。问题是,在73年的《巴黎协定》之后,在大国都不参与的情况下,北方很顺利地统一了南方——这一方面给越南对自身实力的评估提供了虚高的温床,另一方面,也让越南政府面临着一个很实际的历史责任:对南方进行土改,或者说,完成全国的社会主义改造。”
“对于一个对人民负责任的政府来说,进行社·会主义改造,不仅不能立竿见影地产生经济效益,反而需要大量的精力和财力。如果越南拿着苏联的无偿援助安心谋求自身的改造,也许历史将是另一番面貌,可惜,黎笋为代表的越南政府的野心,让这个国家把力气花在了战争上。之后,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了。这场边境反击战,对于我们中国来说,无关痛痒,即使让两山轮战再持续十年,也是利大于弊。但对于越南来说,这场战争不仅消磨了它的历史机遇,更让整个国家陷入了崩溃的危险——苏联的援助虽然无偿,但越南政府不可能把这些援助用在建设上——仓促而很不完整的南方改造难以放心地作为建设重心,而北方随时笼罩在我军出击的攻击范围之中,更何况,随时保持大规模数量的军队,剩下的劳动力必然会捉襟见肘。换句话说,这些年来,苏联的援助只能堪堪保证越南得以维持战争持续,而不至于被迫承认战败,或者从内部崩溃。”
“可现在,苏联不想援助了。越南也换上了一个不想打的领导人。那个地区,的确进入了历史的分水岭。”
越南啊……上辈子,作为90后的毕文谦,对于那片土地,那个国家的印象,更多的,倒像是一个蹩脚的中国的模仿者,大到政治经济制度,中到文化风潮,小到衣食住行。甚至,即使这个印象,也有些道听途说。他对越南为什么会如此模仿有过兴趣,但具体的研究和思考,却是穿越之后在四合院里的事情了。
“大晓琳,国内,对于越南的未来,真的没有具体的不同意见吗?”
“那当然不是没有。但值得对你说的嘛……”大晓琳低头也喝了一口可乐,“倒是有这么一件事情。”
“什么?”
“公司里的艾静,现在不是全国闻名了吗?但经理你也知道,军委提出了军队要忍耐几年的战略规划。军队口的预算少了,具体的军种之间对经费的争夺就多了。虽然之前的海战,我们大获全胜了,但如果要全面巩固战果,我们目前的海军,不仅在数量上感觉不足,也没有足够的经费——相比备战备荒那些年给陆军积累下来的物资底子,海军的任何一项行动,都是花钱如流水了。所以,海军方面的领导,在之前的会议上痛心疾首,衡陈利弊,为海军争取经费,却没有什么效果。而趁着这次海战的胜利,以及艾静的名气,结合我们文华公司既定的战略步骤,海军口希望在最近,具体地说,就是这次欧歌赛之后,我们文华公司把那个计划中持续宣传歌手的电台办起来,而首期的节目,至少是前几期里的一次节目,和他们合作,邀请他们那边的专家,结合讲述艾静在慰问演出中的战斗经历,向全国人民宣传普及海军的重要性。当然,如果经理你本人愿意参加,他们就喜出望外了。”
说到最后,大晓琳托着高脚杯,微妙地笑了起来。
毕文谦也听得囧然。但很快,他就回过味儿来了,身子也不禁往大晓琳倾去了几分。
“……你是说,海军希望巩固战果,把nsqd上属于我们的领土保住?”
“但没有新的军舰,甚至连充足的燃料都不够的话……这些,就是奢谈了。”大晓琳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外事口出身的,对部队里的不同观点,孰是孰非,没有发言权,只是如实地告诉你想了解的——国内不同的观点。”
听着她仿佛置身事外的口吻,毕文谦心里颇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但看着大晓琳的脸,他却无法埋怨起来——80年代的中国人,又有几个真正认识到了南海对中国重要到了什么程度呢?换句话说,前方一片迷雾的人,即使知道南海有多重要,在面临全局各方的困难时,又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以及自信,才不会放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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