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和吴大公子相约去御花园赏花赏景赏春光,品味大自然的旖旎风光,顺便探讨一下人生理想或者江湖梦想。
可是两人都错误估计了自己能力和身上伤势,李元昊经历了一次气息枯萎膨胀的山海磨砺,伤及了根本,外表似乎无恙,但是内里已经干涸枯萎,如同枯死的老树,是否能够在武道一途柳暗花明、枯木逢春,绝非勤勉就可以亡羊补牢的,而要看莫大的机缘和运气,幸好她自己不在意这些,因为她的江湖梦想是策马扬鞭、载歌载舞,观日出云海,看海纳百川,和本身武功高低没有半颗铜板的关系。
知足者,常乐,且长乐。
吴清源相对而言要好一些,但是再硬的身板也抵不住连番折腾,先是被迷药晕翻,又被大雨浇了一个透心凉,心神在极度绷紧的状态下气血攻心,然后在床上晕躺一月,体肉疲乏,筋骨松弛,气血萎靡,第一次下床,吴大公子腿脚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知晓的人还好解释,不知晓原委的人必定认为吴大公子纵欲过度。
早上一番装扮之后,李元昊在余庆的扶持下下床,夹起拐杖,一步一个脚印移出东暖阁。
另一厢,吴大公子也气喘吁吁扶着墙壁,挪出西暖阁。
两人在乾清宫中央回合,期间百步距离,走了整整一个时辰,方才相互见面,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会心笑容。
余庆在一旁急得不得了,照这个速度下去,到了御花园,太阳公公都落到山那一边了。
可是李元昊和吴清源却甘之如饴,沉醉其中,丝毫不在意,一同望向乾清宫外面的如水春光,吴清源大手一挥,慷慨激昂的喊道:“走,去看大好河山!”然后两人如同乌龟一般向前爬动。
等两人挪出乾清宫,日头已经高升,相互搀扶着吐出胸中浊气,别说探讨人生理想和江湖梦想了,行走都极为困难,李元昊揉了揉干涩的喉咙,开口道:“余庆,去取点水来,朕要渴死了。”
余庆看着两人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身后近在咫尺的乾清宫,眼角跳了跳,叹了一口气,心里埋怨皇帝陛下,就您这速度,走到御花园都是奇迹。心中虽有不满,但是余庆还是取来了茶水。
喝完水,两人继续前行,日头爬过头顶,向西偏移,两人挪啊挪啊,终于挪到了御花园,远远望见有三人坐在千秋厅内,周围没有宫女伺候,亭内三人中,有两人面对着李元昊和吴清源,一人背对,看不清面貌。
能看到相貌的两人李元昊都熟悉,一人是大太监赵督领,诛杀澹台国藩的过程中,他和老匹夫正面硬对的次数最多,也最为主动,牵制了澹台国藩大部分气息,受伤也最重,即使到了今天也浑身绑满白色绷带,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大战之后,赵督领是第一个发现李元昊醒来的人,事情说来也巧,太后整日伺候在乾清宫,生怕宝贝疙瘩般的皇帝陛下冷到,命人送来两床织丝的厚棉被给李元昊盖上,已经醒来假装昏迷的李元昊浑身大汗,苦不堪言,趁着太后歇息时分,费力掀开身上棉被,恰巧这一幕被去而复还的大太监瞧见,两人四目相对,李元昊呵呵干笑,赵督领微微叹气。李元昊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向赵督领恳求让太后再照顾自己几天,赵督领点点头,有些无奈的答应了。
千秋亭内另一人是镇西军副将洪熙官,大将军洪龙甲回归西线,主持军务,对抗突然发难的西楚。身上有伤的拳神洪熙官便留在太安城继续养伤,仔细咂摸那日惊天之战,生死一线多有明悟,洪熙官修为境界稳步上升,以前如同江河水道的筋脉气络,如今更加深厚宽阔,隐隐有扩展成湖泊的趋势,只是此时他的气息还没有时机填充,境界还没有稳固,但是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洪拳神必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十年前,定下诱杀澹台国藩的计谋,赵督领和洪熙官都在场,那时赵督领的头发还是黑白相间,洪熙官刚满十八岁,远远望了李元昊一眼,露出一个真诚灿烂的笑容,那是李元昊见过的最温暖的笑容,如沐春风。
至于千秋亭最后一位满头灰白头发的人,李元昊觉得很熟悉,但是又特别陌生,千秋亭内的赵督领静坐不动,洪熙官闭目养神,唯独这位灰白头发的人翘着二郎腿,嘴巴不停,喀嘣喀嘣磕着瓜子,一副悠哉悠哉的惬意姿态。
望见李元昊的身影,赵督领和洪熙官起身弯腰:“叩见陛下!”
灰白头发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扭头。
“先生?!”李元昊失声惊呼,眼圈微红:“您的头发怎么?”
一头青丝的孔唯亭如今满头银白,想来是太和殿前一战留下的后遗症,自己枯竭的内息可以从来,赵督领的伤势可以治愈,洪熙官更是有所裨益,时间可以弥补以往伤痕,岁月可以掩埋过去的悲伤,但是先生的头发却应该是再也难回了。
“哦,我的头发啊!”孔唯亭摸了摸两鬓的斑白,丝毫不在,满脸笑意的说道:“陛下难道不觉得微臣一头白发更添沧桑儒雅了吗?对大家闺秀或者武林女侠的杀伤力可谓更上一层楼,微臣喜欢的很。昨日在京城行走,就博得了不少女子侧目欣赏暗送秋波呢?”
他自傲,更是骄傲,说的洋洋自得。
事实的确如孔唯亭所言,他棱角分明的俊朗外表配上满头银白,沧桑儒雅了许多,但是这话从他的嘴中说出,落入李元昊的耳中,味道就变了,皇帝陛下心中刚刚升起的感动和愧疚顿时烟消云散,脸色严肃的摇头说道:“先生,真没有感到您的沧桑儒雅,只是觉得更老更丑了些。”
孔唯亭哈哈大笑,开口说道:“陛下就不要骗自己了,微臣的确气质更加出众了,这点无需质疑。”
“自恋啊,无耻啊,不要脸啊!”李元昊在心中默默喊道。
孔唯亭的眼神从李元昊的身上移到吴清源身上:“小子,三年游历时光,课业可曾完成?”
“先生布置的课业不曾落下,清源按照先生的意思制定行程,山川大河地理势貌已经牢记在心,只需时间整理书写下来。”吴清源像是学生一般在先生面前讨好炫耀。
孔唯亭点点头:“嗯,以后少些儿女情长,等伤养好了,去四库馆文渊阁,磨上三年五载将所见所闻所记一一写下来。”
“一切都听先生的吩咐。”吴清源格外恭敬。
吃完瓜子的孔唯亭点点头,双手相互拍了拍,弹了弹衣衫,看看日头:“你们继
续聊,我先走了。”
说完,他挠挠头,真的转身走了,尊卑不分,视皇帝陛下如无物,但是孔太傅从来都没把皇帝陛下的身份放在身上。
李元昊拉了拉吴清源的衣袖:“清源,你可别和先生学,他不是好人。”
“陛下,不可妄语,先生神姿不凡,是万里挑一的俊杰。”吴清源郑重其事的说道。
“是吗?”李元昊望了望已经远走的孔唯亭,松松垮垮没有正形:“我怎么就看不出他神资不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