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鲤再三对自己说,男人要大度,男人要大度,男人要大度,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自己和织染十几年的感情在那摆着呢,患难与共,相濡以沫,情比山高,比海深,岂是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李庆元一介外人可以插足的?
但是看到李元昊和织染越走越近,织染还不排斥那位李大公子的亲昵动作,张飞鲤胸肺火烧,百爪挠心,恼怒不已。
他曾经亲眼看到,李元昊削了一个苹果喂给织染吃,织染羞涩摇头,李元昊便撒娇耍泼,最后织染不得不轻轻咬了一口,那臭不要脸的李庆元还问:“好不好吃,甜不甜?”织染笑着点头:“好吃,也很甜。”
我呸,甜个屁,也不见你吃公子我削的苹果,倒是和那李庆元亲密无间,还被喂着吃苹果,害不害臊,哼。
张飞鲤想了想,似乎还未曾给织染削过苹果,都是目盲姑娘给他这做公子的削苹果,苹果放在面前,张飞鲤还有点不情愿吃,嫌麻烦。
坐在小铺子的书桌前,张飞鲤捧起一本《文献通考》,读了一两页,满心的焦躁不安,研墨两下,才发现砚台内水已经干了,冲着弄堂喊了两句:“织染,织染,给公子取水来,磨墨的水没了。”
弄堂内静悄悄了,一点声响都没有,再也没有织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来:“公子稍等,马上就来。”
一阵风吹过小铺,卷起一阵尘土,便再也没了动静。
张飞鲤勃然大怒,双眼充血,重重丢下墨锭,双手举起砚台,高过头颅,就要摔在地上。
半晌又舍不得,把砚台抱在怀里,这个小小的砚台是他和织染两人一同研磨而成,他舍不得摔。
刚刚流亡到岳麓书院,两人用全部家当置办了这一间小小的缝补铺子,身上没有半颗铜板,靠着隔壁牛福贵的接济度日,张飞鲤要去书院读书,笔墨纸砚一样都不能少,笔墨纸买不起好的,可以买坏的,唯独这砚台成了问题。在只有星光,而无烛火灯光的弄堂内,两人脑袋对着脑袋一合计,自己制作砚台。
第二天两人早早起床,走到岳麓山下,清晨的淡淡迷雾之中,张飞鲤牵着织染冰凉的小手,漫山遍野寻找合适的石头。
一台上好的砚台需要选料、设计、造坯、雕刻、磨光、配盒等步骤,两人不可能这么讲究,只求能够找到一块大小合适、质地坚实致密的石材,在小铺子的大石墩子上磨出雏形,能盛墨存水即可。
从早上到晚上,两人拾了整整一大麻袋的石块,张飞鲤一边埋怨,一边背着石头回家,两人又在弄堂里折腾了大半夜,挑拣出一块大致满足要求的石块,放在桌子上,张飞鲤美美伸了一个懒腰,运气不错,竟然找到一块上乘的石料,若是让功夫深的老师傅稍加雕琢,应该能有上品砚台的品相,如今如此境地,就没有这么多要求了,招呼一声一旁的织染,两人睡下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忙碌了一天的张飞鲤懒洋洋起床,听到弄堂内发出嚯嚯声响,他出门一看,织染一脸汗水,正给石头磨光,一个小小的砚台已经有了形状。
马上就要上山读书了,织染怕耽误少爷的功课,天还没有大亮便起来打磨砚台了。
张飞鲤看着双手磨出血的织染,喉咙发干,织染笑着问:“公子起床了啊?织染马上去做饭。”张飞鲤不温不火嗯了一声,却早已经泪流满面。
织染起身,摸向厨房:“织染马上就磨好了,误不了公子上学。”张飞鲤又是不温不火嗯了一声,拿起血迹斑斑的砚台,上面点点殷红,像是石头流出了泪,他坐下狠狠的去磨砚台,整个小铺后院内发出石头撞击的声响,乒乒乓乓,也遮住了他发出的呜呜哭声。
厨房内织染听到外面的声响:“还是公子厉害,比织染手劲儿大多了。”
“那是自然,公子我是谁,上山可打猛虎,下海可捉蛟龙。”张飞鲤一边流泪,一边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
砚台磨成之后,织染的血顺着石头细小的纹理渗透进去,细弱游丝,却再也消失不了。
张飞鲤用小刀在砚台上刻下了两个字——织红。
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可是张飞鲤却觉得,那是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多年之后,第一次找到了家的感觉。
但是,现在一切似乎都变了,都怪那个李庆元,好死不死的突然出现,还想抢织染,织染是我张飞鲤的,也只能是我张飞鲤的。
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张飞鲤放下砚台,来到厨房,摸起一把刀,在大石墩上霍霍抹亮,双指试了试刀锋,气冲冲走出小铺,二话不说向着对面的胭脂小铺冲去,看我不砍了你。
来到胭脂小铺前,里面熙熙攘攘,自打李元昊来了之后,胭脂小铺前围满了书院下来的女学生,已经人满为患,还时不时发出一声声的惊呼声。
“都让开!”张飞鲤一声大吼,一心的愤怒和焦急,自己若是和大牛哥一般,一个劲的男人要大度,保不齐织染隔天就不是自己的织染了。
拥挤的人群纷纷回头,看到怒目圆瞪的张飞鲤,旧相识,一同上课读书的师兄,也不知道张师兄为何如此恼火,让开了一条道路。
道路的另一头,李元昊子母双刀不断在指头之间游走,眼花缭乱,如同飞舞的蝴蝶,煞是好看。
刚刚人群之中爆发出一声声的惊呼声,便是李元昊舞刀引起的。
糟糕,张飞鲤心头一颤,年轻公子哥流行佩剑带刀招摇过市,他原本以为李元昊的腰间双刀是装饰用的,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会武之人,他看不出李元昊武功的高低深浅,但是却知道,绝对在自己之上,或许十个张飞鲤也不是李庆元的对手。
“张兄,找在下有事儿?”李元昊满脸笑意的望着手持菜刀的张飞鲤,手中双刀不停,如同听话的风筝一般,仿若有一条线缠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