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李元樱明目张胆的挑衅,赵阔飞脸色狰狞,袖中双手指节发白泛青,北魏天子如此瞧不起人,足足比赵敦煌还高三辈的老人恨得咬牙切齿,半晌压住胸腹之间的鼓荡杀意,脸上却再也没有丝毫标志性的笑意,反而向后退了三步,比詹壮壮落后半步。
千般好,万般好,性命最好,何况对面站着得是身居双龙气运的北魏天子,不得不小心!
老人想得多,詹壮壮却心无旁骛,只觉得突然出现的女子,不好杀,越是不好杀,他战意越是凶猛,嘴角轻轻一扯,脚下奔雷不断,离着李元樱还有三丈之时,腾空暴起,撕裂空气,发出一声声破空风声,瞬间来到李元樱的头顶之上,一拳毫不犹豫重重砸下。
李元樱丝毫不动,一只手在身前滑动一下,简单蓄势,直上直下硬接对方的一拳,两者还未曾相互接触,气浪已经四散,吹净四周泥沙,留下较大的石块,一条溪水随风晃动,波光粼粼。
轰隆一声,两者相撞,空气挤压,发出一声沉闷的爆破声。詹壮壮一身横练的筋骨功夫,威力可以开山裂石,若是遇到平常武夫,他出拳有所保留,不是心有慈悲,而是实在不值得,有些杀鸡用宰牛刀的嫌疑,今日酣畅淋漓的一拳,心无旁骛,威力倍增。
李元樱身子向下一滞,溪边泥沙松软至极,脚入泥沙一寸,再也难进分毫,只剩下烈裂风声,伸出的一手由拳变握,抓住詹壮壮的拳头,一脚后退,猛地拉扯一下,詹家第二高手被硬生生丢了出去,撞向小溪一边的巨大石头。
詹壮壮人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子,双脚踩在石头上,双手如钩,凌空虚抓,一块千斤巨石被举起,重重砸向对面的李元樱,简简单单一次交手,詹壮壮眼中的战意再次升腾,女子之身竟有如此战力,实乃罕见,对于修为境界,詹家第二高手并不在意,修行习武本就是为了杀人,没有那么多的门门道道,他在南疆之时,蛮族自恃蛊毒神奇,常有出其不意之举,詹壮壮却不以为意,以强横的杀力纵横捭阖,也没见得那书中玄之又玄的蛊毒有多厉害,再厉害不过一拳而已。
面对迎面砸来的巨石,李元樱依旧不动,一道剑气如同薄刀出鞘,巨石一分为二,跌落在地。
“哈哈哈,极好!”詹壮壮已经来了兴致,大步如流星,多年日积月累的底蕴在这一刻显露,奔跑途中大地震颤,眨眼来到李元昊身前,一声深沉大喝,双拳同时砸出。
李元樱轻轻侧身,躲过对方的一只拳头,只听见耳边响起一句“还没完”,另一只拳头已经携风带雨而来,李元樱依旧未动,身子后仰,她能看到詹壮壮拳头撞碎空气带起来的拳罡,听到空气发出的嘶嘶声响。
一拳落空,詹壮壮突然沉腰扎马,以千斤坠之势,扎根大地,拳头不回收,手肘下砸,就要砸烂北魏天子的胸膛,炸烂对方的雪山气海。
李元樱后仰不倒,以一脚为轴心,身子玄奇的转了一个圈儿,双指成剑,重重点在对方的太阳穴上,太阳穴是人体七十二大穴第一大穴,太字为极限之意,太安城的意思即为永远安康,阳为阴阳双爻中的阳爻,足以见这一处大穴的重要性,更何况是北魏天子的全力一击,詹壮壮整颗头颅向一侧颤荡,如同湍急河流中的水草,然后带动整个身子,向着一侧飞出去。
轰隆一声,詹家第二高手的身子砸入溪水中,飞溅起一个巨大的水花,詹壮壮的身子压烂小溪下的石头,细小的石子随着水流流向玄甲军和红鲜军的战场。
岳麓书院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李元樱却是面无表情,望向溪水中,果不其然,詹壮壮从溪水中缓缓起身,摸了摸一侧红肿如同核桃的太阳穴,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再来!”
李元樱眯了眯眼睛,三两步来到小溪边上,一招手,袖中猩红色匕首入手,气息瞬间流转到天庭,然后如同银河落九天,手臂抡圆,以刀姿下劈,简单一刀,却又不简单的声势,浩浩荡荡的刀罡垂直砸落。
在临江城外,休屠夔以一招黑刀从天而降,配合着遗失流窜的草原气运,伤了李元樱,此刻北魏天子依猫画虎,刀罡从天而落。
詹壮壮大喝中跃出水面,双手抱圆,如同怀抱天地,迎上刀罡,他跃起很快,迎上刀罡的速度也很快,坠落的速度更快,轰的一声,詹壮壮巨型魁梧的身子再次落入水中,而那道刀罡继续倾泻,如同连绵不绝的天地威压持续施压,小溪中央突兀出现一个圆形的绿色大碗,大碗碗口平齐,随着刀罡不断砸落,大碗上游溪水不断积累,逐渐升高,下游的水面降低,整个碗口开始倾斜,淙淙流水声骤然一急,已经有溪水漫上岸边。
半晌,风平浪静,詹壮壮刚想从水面露出脑袋,李元樱已经蜻蜓点水落在水面上,袖口挥舞,不断有剑气挥舞劈下,溪水剧烈晃动,硬生生将对方砸入水下,显然是想要将詹壮壮闷死在水下。
站在一旁的赵阔飞摇了摇头:“生死之战,你詹壮壮有过,以战养战,以杀止杀,不过和北魏天子比起来,似乎有些不够看,若论修为境界,没人比得上澹台国藩,若论筋骨体魄,没人比得上孔道佛,若论战斗杀力,没人比得上慕容峰,若论感悟领略,没人比得上魏墨城,更何况还有匈奴草原的一万人马再加上休屠夔的一颗脑袋为北魏天子磨砺武道,你詹家第二高手是遇到克星了。”
双手十指连续轻点,十道剑气在袖中形成,然后慢慢凝聚成一柄上有古怪花纹的短剑,短剑之上有细小游丝不断游走。
“看样子只能如此,方才能惊退北魏天子了。”赵阔飞心头想到,正欲前行的脚步猛然止住。
李元樱脚下的溪面突然翻滚起一个巨大的水花,一溪的水骤然升起水雾,下一刻整个溪面如同煮沸了一般,开始沸腾翻滚。
世人修行习武,对于气息的掌控尤为重要,一是通过吸纳气息填满丹田,孕育起如山如海的雪山气海,澹台国藩、郝连勃勃、孔道佛、詹天佑皆是走了此道,二是通过控制气息流转速度,来达到如火如荼的无双境界,比如镇北军副将时未寒,也有两者兼顾者,比如毒剑仙慕容峰,站在溪水边的李元樱。三者之中并无高低,生死胜负才是标杆。
不过,也有一种短时间提升战力的法子,那就是燃烧体内气息,李元樱诛杀澹台国藩之时,丁一打烂孔道佛的雪山气海皆是如此,今日溪水沸腾,也是此理,詹壮壮燃烧体内气息,带动一条小溪产生异象,骇人听闻至极,不过詹壮壮本就是巅峰高手,经此一战,会有折损,但是不至于没了性命。
溪水翻滚越来越快,氤氲水汽中,李元樱的身形若隐若现,突然一道从她的背后破水而出,在水面之上大踏步前行,如履平地,每向前一步,水面便有一道涟漪,涟漪越来越多,最终成了杂乱无章的水波,而水波流向竟然齐齐指向李元樱,虽是走了刚猛路子,细腻起来足以绣花。
李元樱未曾转身,左右双手分别一动,两柄飞剑自动悬停在身后,两条银线相互钩挂,形成第二道屏障,而自己左右手心之内,两枚掌心雷已经凝聚而成。
詹壮壮哪里去管前途凶险,毫无花哨地一力降十会,砸偏两柄飞剑,双手扯开两条银线,眨眼来到李元樱背后,双手食指交错,身子扭转至饱满,重重抡砸下去。李元樱不躲不避,两枚掌心雷以托塔之势迎了上去。
“接得好!”詹壮壮一声大喝,以手掌撞上掌心雷,一压再压。
李元樱本是凌空站在水面上,被一股大力下压,双脚已经没入水下,一双布鞋尽湿,突兀一脚横踢,炸响对方的脑袋,带起一道水剑,侧踢还没到,水剑已经到了。
詹壮壮腾出一手向身侧一推,水剑撞在手心中,如同棉絮砸人,不痛不痒,但是李元樱的一脚威力巨大,将詹壮壮的身子横踢出十丈距离,詹家第二高手的双脚在水面划出两道沟壑,等到他起身站定,溪水回流,两道沟壑方才消失不见。
甩了甩发麻的手臂,詹壮壮难得心平气和地开口道:“果然厉害,许久未曾碰到势均力敌的对手了,你很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
这是詹家第二高手无上的赞扬,这是孤傲的詹壮壮肺腑之言。
“谢谢。”李元樱开口道,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不过你的赞扬,朕并不觉得高兴,因为你太自信,自信得搞不清楚状况,竟然能脸不红心不跳说出势均力敌四个字。”
北魏天子的尾音还在空中,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詹壮壮心头一动,以最快的速度眯眼观看,看不到对方的身影,速度太快了,下意识架起双臂护住头部,詹家第二高手全身气息蓬勃而出,如同燃烧的火焰,肉眼可见。
砰地一声,拳头已经到了,詹壮壮能够清晰感受到拳头落在双臂上的触觉,但是还是看不到李元樱的身影和出拳的角度,砰地一声,又是一拳,詹壮壮感觉一记鞭腿撞在自己的脖子上,他可以硬挡下这一脚,不过为了抢占有利地形,他决定顺应这一脚的力道,身子顺势而为,向着一侧飞去,同时向着鞭腿来的方向挥舞出一拳。
有触觉!詹壮壮心头一喜,加大力道,但是再感觉到的却是虚无,与此同时,一股势大力沉的力道撞入他的胸口,身体如同炮弹一般砸在溪水边的石壁上,镶嵌其中。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在场不仅是詹壮壮,岳麓书院众人也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赵阔飞隐约能够看清楚,李元樱一拳砸在詹壮壮护在脑袋上的双臂上,然后身体一闪,出现在詹壮壮身体一侧,一记鞭腿踢飞对方,等到对方挥拳,她再乘虚而入,一脚踏在詹壮壮的胸口,将这位走刚猛路子的武道宗师踹入石壁。
李元樱一脚踏在詹壮壮的胸口上,詹家第二高手又被硬生生向石壁内压了三寸:“现在你知道势均力敌四个字是多么可笑了吧。”
詹壮壮脸色阴沉,吐出一口积压在胸肺之间的黑血,双手如钩探向李元樱的面门,李元樱两柄飞剑刺出,刺入对方肩头,然后高高跃起,一脚再次踏下,詹壮壮的胸膛被踩下一个大坑,疼痛让这位汉子忍不住闷哼一声。
意识渐渐抛离躯体,詹壮壮觉得呼吸越发沉重,眼前场景朦胧,他想起小时候和詹天佑一同修行习武的时刻,自己总是敌不过这位从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兄弟,死死被对方压制,他总以为自己足可以和詹天佑相提并论的时候,现实便残酷的告诉他两人之间巨大的差距。服气吗?詹壮壮一直很服气,但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詹壮壮心头的那一抹不安就开始不断蔓延,今时今日竟然又遇到一位不能“势均力敌”之人,他突然好不服气!
陷入石壁中的詹壮壮突然睁开了眼睛,猛地攥住双手,脚下重重一跺,已经稀薄见底的气息如同枯木逢春,炸出体外。
李元樱眉头一皱,身形一掠,召回飞剑,出现在百丈之外。
炸出体外的气息继续绽放,又炸烂了周身石壁,那些飞溅的石块不但未曾落地,反而悬浮在空中,格外玄奇,詹壮壮扭了扭脖子,大喝一声,声如洪钟,如同击鼓,那些悬浮的石块被气浪摧残,成了悬空齑粉。
双脚缓缓离地,漂浮空中,詹壮壮望向李元樱,眼中已无眼珠,只剩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