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敦煌站在大江边上,静候李元樱和陈珞岩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之中,以他的推测,北魏天子并非一个豁达守诺之人,若是回头杀一个回马枪,以她如今身披双龙气运的无双修为,自己一具魂魄很难阻止对方杀人,詹家第一高手和圣人书院三院长两条人命顶得上万马千军,北魏天子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回头雷霆一击的可能性十分大,但是等了半天,连个影子都未曾出现。
微微弯腰,拾起地上一根草叶塞到嘴中,赵敦煌摇头一笑:“小瞧了这枚小女子了。”
此时此刻,赵敦煌都不明白李元樱怎么稀里糊涂成了人间巅峰的修行高手,实在不合常理,纵观天下高手,皆有宗师气度,而且心胸多豁达,即便被事务身份束缚,也少有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之人,远了不说,就以三绝之中的另外两位,黄淳风的风流潇洒自是不必说,即便凶名昭昭得的毒剑仙慕容峰,也被人称为枭雄,反观李元樱,完全不一样。特别是对于女子而言,数来数去,也就匈奴神极阁靠着代代相传,成就了如今的郝连流水。而女子帝王元樱绝对是个异数,小女子的心态,斤斤计较,睚眦必报,按道理来说,这份心胸不应该在修行上有所建树,但是事实上,这名女子靠着连番厮杀一步步攀爬到今日,绝对不简单,而当前,败在李元樱手中的巅峰高手又多了两位——詹天佑和孔希堂。
缓缓回头,赵敦煌看到镶嵌在石壁之上,狼狈异常的孔希堂,眉毛一挑,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哥们儿,滋味不好受吧。”
孔希堂龇牙咧嘴:“快把我救出来,疼!”
赵敦煌凌空一步,来到孔希堂面前,伸手将书院三院长从石壁内“扣”了下来:“动用气运的战斗,自古就这么一份儿,我也弄不明你此刻的情况,你在剑宗之时,也习得剑宗吐纳功法,查看内里,看看伤势如何?”
孔希堂盘膝坐在地上,缓缓闭上眼睛,身上不断有青色气息升腾,半晌,他缓缓睁开眼睛,苦笑一声:“内力破碎,境界和战力如同决堤大河四散飘零,现在勉强能够维持当前状况,过不了多久,大厦倾塌,江河日下,我就会变成一个普通人。”
遥望蓝天,长长呼出一口气,孔希堂笑道:“也好,如此也好,当普通人也不错。”
赵敦煌点点头:“慕容峰可以徒手取人寿元,大概就是假借于气运,北魏天子的手法应该相同,嗯,你还能活多久,我好给你准备一副棺材。”
孔希堂一时气结,起身骂道:“你死了,老子都不会死!”
赵敦煌依旧轻描淡写地点点头:“还能骂人,看样子没啥大碍,果然是好人活不长,祸害遗千年。”
孔希堂冷哼一声,扑打一下身上的灰尘:“你这张嘴太毒,早晚有一天会死在这一张嘴上。”
两人谈话之间,石壁之上不断有山石剥落,詹家第一高手从石壁上跌落,单膝跪地,向死而生的循环不息,詹天佑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只是一头黑发变雪白,瞬间苍老了不少。
詹家第一高手双手抱拳:“詹天佑谢过宗主出手相救。”
赵敦煌回礼:“詹大人不必谢。”
詹天佑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望向孔希堂:“希堂先生,今日之事,已然失败,建康城的事情,詹某一人去承担即可。”
也不给孔希堂回话的机会,詹天佑重重跺脚,如风一般向着南方掠去。
赵敦煌望着青虹南下,摇了摇头:“走得有些急了。”
孔希堂叹了一口气:“若是料定不错,詹天佑此时的情况也应该和我一般无二,境界战力决堤外泄,过不了多久,也会变成普通人,不过,对于詹天佑而言,普通人便是让他死,更何况他还是詹家当前唯一的顶梁柱,詹家上下都看着他,若是料理妥当,詹家还能呆在南梁八大世家之中,若是有所差池,或者詹天佑拿出的筹码不足以打动南梁新帝,詹家危矣。”
“读书人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还想着其他人的安危。”赵敦煌吐出嘴中的青草,又从地上拔出一根鲜草,放在嘴中咀嚼起来,南梁剑宗宗主有个习惯,喜欢嚼草叶,入口甘美有甜味儿,乐此不彼,怡然自得。
孔希堂最不喜赵敦煌此等粗俗鄙夷的习惯,皱着眉头说道:“诗剑仙,诗剑仙,你好歹有点诗剑仙的样子!”
赵敦煌翻了翻白眼,他不喜诗剑仙这个外号,太雅致精美,不讨喜,酒剑仙、毒剑仙和那两位相配,独独自己这个诗剑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和我一起回剑宗,还是回书院?”
孔希堂望了一眼书院方向,又望了一眼剑宗:“仁至义尽,该做的事情孔希堂已无保留。去剑宗吧,现在的事情也不是我孔希堂能说了算的,即便有心也无力,剑宗风气好,兄弟姐妹一家亲,没有诸多烦心事儿,过着舒坦。”顿了一顿,圣人书院三院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更何况还有不少女弟子应该等着我的吧,嘿嘿。”
说着,他伸出一根胳膊,勾在了赵敦煌的肩膀上。
剑宗宗主一脸嫌弃地挑开孔希堂的手臂:“你要干什么?早就知道你这人倾向有问题!”
孔希堂一口老血吐出,是真得吐血,满脸通红,瞪着一双眼睛吼道:“那可是身披双龙气运的北魏天子,有本事你也和她战上一场,老子受伤不轻,您老能不能可怜我,扶一下?!”
赵敦煌心不甘情不愿地递上去肩膀:“小姐身子,丫鬟命。”
孔希堂半个身子挂在赵敦煌身上,哈哈一笑:“世人以为你多卓尔不群,实际上俗人一枚。”
两人向着剑宗方向走去,孔希堂突然伸手捏了捏鼻梁,声音有些沙哑:“本该胜过北魏天子的,不知为何看到大江以北的女子,没由来心里一阵心疼,想起她了。哎,当年她选你最好,选我次之,怎么偏偏就选择了那个人?”
步伐稳健的赵敦煌脚下一顿,轻轻“嗯”了一声。
“找了这么多年,还没找到吗?”孔希堂问道,声音轻得像是羽毛。
“嗯。”赵敦煌依旧吐出一个不轻不重的字,顿了一顿,继续开口道:“不过,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