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青鱼对上肖宗江的眼神,眼中满是矛盾和纠结,他突然双膝跪下,跪在孔飞鲤和孔末之间:“哥,义父,逝者已逝,咱们能不打打杀杀吗?”
肖宗江喟然长叹,果然如此,这一对兄弟布了一场大局,从孔青鱼毒瞎孔飞鲤的双眼这一局棋已经开始慢慢布置,以一双眼睛来获取圣人书院的相信,制造兄弟反目的假象,孔青鱼回归圣人书院之后便开始暗中毁坏圣人书院的浩然大阵,为孔飞鲤南下制造条件,事情从举世伐魏开始,变得异常顺利,孔末病重只能坐在轮椅上,书院四剑去了建康城,孔希堂战败在大江之上,孔钧瓷去了太安城,圣城成了一座空城!
而这一切不是偶然,都是有预谋的,或许陛下也是知道一二的,或许南梁殿下洞悉了一切,怪不得圣公执意要带着刘履高前来,因为圣公是来杀人泄愤,解决恩怨的,唯有杀人才能慰藉孔家三百在天英灵,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欺骗孔青鱼的基础上,让这名少年背负一切辱骂。肖宗江曾经在曲阜孔庙见过这一对兄弟一起洗澡,相互搓背的场景,难道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圣公为了完成自己的复仇大业而假意做的?
“哥,您说过,只要义父认错就好,不会杀人的。”孔青鱼哭着喊道。
孔飞鲤一脚将孔青鱼踹翻,孔青鱼跌倒在地,脑袋撞在石板路上,满头鲜血:“滚开,我不是你哥,你这认罪做父的狗东西,我恨不得先杀了你!”
孔飞鲤因为激动,双眼之中不断有黑血流出,他所用的毒是剧毒,和洪龙甲为救李元樱所中的剧毒一般无二,不能根除,只能减缓,日后若是离世死去,也是因为剧毒发作,伤及心脉。
当初是孔青鱼眼睁睁看着孔飞鲤亲自服毒,然后笑着让他快跑,孔青鱼一边哭,一边逃,回头还能看到孔飞鲤欣慰的笑容,在圣人书院里每晚做梦,都能梦见那一双流血的眼睛下带着的笑意。
轰隆一声巨响,老婆子身体破墙而出,刘履高一步踏过狼藉,一手甩了甩手腕儿:“哼,中毒了,害得老子用了全力。”
孔青鱼不仅破坏了书院的浩然大阵,而且偷偷下了毒,不是要人性命的剧毒,但是足以在高手过招之时产生一锤定音的作用。
长剑指向孔末,孔飞鲤不去管双眼的疼痛,心头莫名快意:“怎么样,孔末?被自己所收的义子,最信赖的人欺骗,葬送自己的性命,滋味好不好受?当年父亲是那么信任你,那么器重你,你和孔唯亭一人去岳麓书院,一人留在父亲身边,父亲选择了你留在他的身边,带你去太安城,而你,都做了什么!!!”
孔末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浑浊泪水流了下来:“是我错了!”
“孔末,你的无耻和恶心就在这了,认错是没用的,认错改变不了事实,你需要用你的命来偿还你!”孔飞鲤一剑刺出。
“不可!”肖宗江大喝一声,正欲阻拦,刘履高突然斜插过来,双拳探出,肖宗江一手如拈花,一扯一推之间,刘履高倒退三步,鲜血顺着鼻子流出,他随手擦了擦:“肖老,他人家的恩怨,你掺和什么?也就我刘履高在,您有宗师风范,若是陛下在,您老连个屁都不敢放吧。”
“刘履高,你......”
孔飞鲤的一剑已经刺出,眼看就要刺在孔末的喉咙上,孔青鱼不顾自己的疼痛,稳稳护在孔末身前,孔飞鲤的长剑刺在孔青鱼的后背肩头上,并未透体,孔青鱼一声闷哼,脸上豆大汗珠低落。
孔飞鲤将长剑抽出:“孔青鱼,你让开!”
“哥,如果你要杀,就先杀了我吧!”孔青鱼面无惧色:“自古忠义不能两全,我既然选不了,那就选择死!”
“你的确读了好多书,知道了许多道理,既然想死,你就去死吧!”孔飞鲤双手举剑过头顶,重重下劈。
孔青鱼缓缓闭上了眼睛,过了半晌,长剑没有落下,他缓缓睁开眼睛。
咣当一声,长剑被丢在地上。
“孔青鱼,你我只有血缘关系,没有感情羁绊,我做不到陛下那种程度,而在你心中孔末更加亲近,这点你不用否认,我也能够坦然处之。”孔飞鲤满脸凄苦,那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流出的黑血如墨:“孔青鱼你记住,自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作为儿子,你做得已经很好了,错在我!”
孔青鱼猛地抱住孔飞鲤的双腿:“哥!”
“你他妈的给我滚开!”一脚再将孔青鱼踹翻,扑通一声,孔飞鲤面朝北跪下,砰砰砰三个响头:“爹娘,飞鲤尽力了!!!”
他又转身面向肖宗江,嘴唇颤抖:“肖老,我,我,我想回家。”
肖宗江老泪纵横,低头扶起孔飞鲤,他好像看到了当年请他出山的那青年,跪在大风大雪中,瑟瑟发抖,像极了找不到家的孩子,此时这双目失明的青年是曲阜孔庙的圣公吗?是,但是更深处,他不过是个想要报仇而已。
扶着心神疲惫的孔飞鲤上了马车,肖宗江眼神扫过场间:“青鱼,你是个好孩子,道理懂得很多,也应该知道圣公的用心良苦,圣公不杀孔末,是为了你。”他又把眼神落在刘履高身上:“你若敢杀人,老夫下半辈子什么都不干,转杀你!”
刘履高咂摸一下牙花子,圣公都不杀人,我杀哪门子的人啊。
马车驶出圣城,比南下的时候更快,五日之后,马车来到岳麓山下。
岳麓书院已经举院搬到了太安城,山上的书院已经空了,后山的田地留了下来,人们纷纷开始离开小镇,留下的人并不多,留下店铺更少。
孔飞鲤走下马车,有些不知所措地理了理衣衫,他又忍不住苦笑一声,织染看不到的。
“肖老,肖老,现在什么时辰了?”一路行来,他心思极乱,双眼又不能视物,已经不知道时辰了。
“已到酉时,傍晚时分。”肖宗江开口说道。
夕阳如血,离人归。
孔飞鲤抓住肖宗江的手臂:“肖老,您有没有看到一个缝织铺子?门面很小,上面挂着一个布帆,写着织染两字,前面还有一块大石头。”
肖总飞眼神扫过小镇,指了指不远处:“有一间缝织铺子,门前有一个人。”
孔飞鲤嘴唇颤抖,浑身僵硬,喃喃喊了一句:“织染!”
肖总飞皱了皱眉眉头:“圣公,那是一个孩童。”
孩童?!
孔飞鲤蓦然一惊,脚下踉踉跄跄,呼吸也不自觉加重,他突然泪不可制,呜咽不止。
秘密,原来这就是秘密!
孩童听到哭声,缓缓抬起头来,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冲着缝织铺子里面喊道:“娘,外面来了两个怪人,很奇怪!”
不一会儿,织染从铺子里走出来,双手理着有些凌乱的发丝,她看不到,但是少爷看得到,她微微侧头,冲着孔飞鲤的方向,小心翼翼探问道:“少爷,是你吗?”
(以前说过,按照大纲,织染是难产死了的,孔飞鲤回归之后,抱着孔小鱼,站在织染坟前的场面,荒草疯长,物是人非,自己去体会。那时候我似乎还不太会、也舍不得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