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种小城塞,只要吊桥收起,凭着这高墙,就成了天然的屏障,而因为护城河通着河水,这条河的尽头又是汪洋,燕军在此并无水师,这就足够给城塞中的兵马充裕的后勤保障了。
不过……陈凯之并担心后勤的问题,一方面,大量的辎重已经开始源源不断地自河对岸运来,另一方面,在这座城塞里,仓库一开,粮草堆积如山,足足是几个粮库都是满的。
这些都是守军的粮食,足以让两千军马坚持一年。
本来燕人将这里作为前线,就做好了随时被陈军围困的打算,所以,即便是勇士营的食量惊人,在这里,一年的粮食和淡水都是管够的。
在城塞中,还有一个专门的火药仓库,北燕人对火器颇为精通,这其实可以理解,他们在对胡人作战之中,发现胡人对火器极为忌惮,是抗衡胡人的利器,因此火器的运用十分广泛,只是,当陈凯之看到了仓库中的火器的时候,却不免哭笑不得,这里有粗劣的火铳,火铳因为不是精钢打制,理论上而言,可以称的上是铁铳,这铁铳已是锈迹斑斑,最重要的是,铁铳的表面十分不均匀,铁质很劣,用来勉强吓唬胡人倒还行吧,可是威力……好吧,不提也罢。
整个城塞,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有了充裕的火药还有粮食储备,除此之外,这里有三百勇士营,有两百陈凯之带来的民夫。
这些民夫都是自飞鱼峰带来的,很快,他们就开始就位了,城中有专门的铁匠铺以及各种的军事设施,至少这铁匠铺就可以运用起来,现在铁铺里的炉子已经开始着手进行改造,带来的十几个匠人,打算将这里改成一个低级版的铁坊,当然,这里也造不了精密的火铳,不过却可以搜集城中败兵的刀剑,还有这里储存的军械,统统将它们进行回炉,打制炮弹和各种武器。
这里的火药,也有人专门搜集,以供应军需。
医馆也已就位,几个大夫带着十几个学徒已经开始搜集城中的药材了。
除此之外,济北的府兵,总计有一千多人,也全数的被重新编列,将他们作为辅兵使用,他们个个赤身,哎哟……哎哟的呼喊着号子,将火炮抬上了城墙。
其实北燕军在城塞里也有火炮,不过这火炮过于低劣,即便是拿来用,那也是浪费人力,所以有被直接回炉,重新提炼精钢。
除此之外,还有近千人的济北府官吏,陈凯之可以自豪地宣布,在这座平方一二公里的城塞里,人均管理人员系数,已经超越了六国,冠绝天下。
文吏们被安排去统计城中的粮草,检查府库,差役既可作为辅兵,同时也可以用来维持城中的秩序。
至于官员,则让愁眉苦脸的李东正带领着,暂时待命,别添乱就好。
现在大家必须同舟共济,这城塞破了,那些吃了亏的北燕军,一定会恼羞成怒地进行无差别屠城,这一点,李东正是深信的,所以虽然是被强迫,可现在意识到自己的命运与这座城塞在一起时,他倒是主动请缨了:“都督,不知下官人等有什么可以做的?是不是给下官人等配一些刀剑,在万分紧急时,下官人等也可上阵杀敌。”
“你?”陈凯之对李东正的提议先是诧异,随即苦笑道:“李大人,要不你白日睡觉,夜里负责巡夜吧,噢,还有,手工你们会不会?这是细腻活,得将火药一袋袋的包起来,里头掺了铁砂还有钢珠,你带着人赶制。”
现在所有人全部进了城,陈凯之直接命人收起了吊桥,这小小的城塞,已是人满为患,足足两千多人,固若金汤的样子。
那些本还想心存侥幸的人,此时意识到,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们绝望地看着这四周环河堡垒,而自己,则身处其中,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啊。
而勇士营,跟这些带着几分垂头丧气的官员们显然截然不同,个个精神奕奕的样子。
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开始传达陈凯之的命令,许杰兴高采烈地擦拭着炮台上的火炮口,他显得极认真,一面和身边几个丘八道:“都督说了,这一次,北燕军吃了大亏,所以一定是报复性的攻城,他们的许多攻城器械还来不及运来,可因为急于要将城池拿下,寻回自己的面子,所以必定是仗着人多猛攻不可,所以这一次,咱们一定要将他们打痛,越痛越好,只有如此,才可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正因为如此,这火炮,便是重中之重了,全部用开花弹…”
“都督还说了什么?”
“我想想。”许杰开始思索起来,努力回想了半天,才又继续道:“都督在马圈里看两匹马那啥,他来了一句:‘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们交pei的季节’了。”
于是众人搜肠刮肚,苦思冥想,这话里……有什么玄机呢?
“有人!”这时,许杰突然大吼。
却见这时,就在城塞的北面,一队骑兵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是骑兵,北燕的骑兵。
这已是过去了两日,这两日的时间里,陈凯之这边密锣紧鼓的做着各种安排,而北燕军也终于有所反应了。
当然,他们的大部队还没有这么快开赴,可先行的斥候还有游骑,却是肯定会抵达的。
这些游骑没有靠近城池,而是围绕着城塞游走,随后,他们开始不自觉地向石桥聚集。
陈凯之已得到了消息,他匆匆地上了城墙,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些骑兵,却是微微一笑,北燕军的报复心理果然很重啊。
数百游骑,不约而同地奔向石桥,目的不言自明。
他们显然是不打算让城塞中的人渡河,回到陈地了。
想来,他们的目的是想全歼城塞中的陈军,以儆效尤。
这几乎和陈凯之的预测完全吻合。
这两天,经过观察后发现,城塞遇袭,而陈军其他各部没有任何的动作,他们也就相信,这只是陈凯之的偶然动作,并非是大陈朝廷的全面进攻。
此时他们在东面还有倭患,何况各国之间连纵还未开始,既然两国不可能大规模的动兵,可为了报复,直接全歼掉陈凯之,显然是最好最快捷的解决方法。
偏偏,他们并不知道,陈凯之压根就不打算走了,他正是在这里等着他们上门呢。
“那么……就来吧!”
陈凯之眼眸明亮,直接朝那石桥处的游骑大吼。
身后的卫兵知道,这是陈都督神经间歇性的发作,所以也不介意。
………………
北燕,燕京!
一封快报已经火速地送到了大燕的京都,手里拿着快报,少年天子已气得嘴唇发青,他几乎是跌坐在地,随即暴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真是该死!”
猛地,他想到了一件事,想起了那方吾才方先生所说的,大祸在南。
难道这……就是方先生所说的大祸吗?
天!
他目光一闪,匆匆地道:“起驾,去鸿胪寺。”
现在,他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了,必须得去找方先生问个明白。
宫里一有动静,而大燕的文武百官便立即收到了风声,不少人都来觐见,等天子出了宫,便见这宫门外有许多人在屏息等待。
“你们来做什么?”少年天子不喜欢乘撵,却喜欢骑马,此时他骑着御马,身后是一队队的禁军。
那大都督燕九龄脸上凝重地上前道:“陛下又去寻那大陈的国使?陛下,臣以为,这是大陈的阴谋啊,显然,这国使与那章丘的陈军早就通过了消息……这……”
少年天子冷笑,冷冷地瞪他:“你的意思莫非是说,他们早有预谋想要突袭我大燕的边镇,而那方先生,还故意给朕透露消息的,是吗?”
“……”
一下子的,这燕九龄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对啊,人家既然要袭击大燕的边塞,为什么还要事先透出消息呢?还特意告诉你们这些燕人,说是南方有大祸将至,要让大燕小心防范,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何况,朕听说,这是那勇士营的鲁莽举动,陈国的君臣对此并不知情,这都是斥候的密报,那个叫陈凯之的人,真是胆大包天,可你也不想一想,他这举动,连他们的朝廷都被他瞒了,他和方先生无亲无故的,为何要事先和方先生透露消息?你到现在还不信方先生吗?”
燕九龄依旧不信任地道:“可是……为何陛下认为那方先生定会对陛下坦言相待呢?陛下可不要忘了,他乃是大陈的国使。”
“因为……”少年天子正待要脱口说出,因为朕在他眼里,才是上天选定的人,犹如姜子牙选定了周文王!
可这差点说出口的话,还是被他吞进了肚子里,而今六国相互制衡,他若是直接说出这些,不但会引起各国的猜忌,使各国认为北燕有吞并天下的狼子野心,使人对北燕加强防范,甚至还有肯能令北燕被诸国围攻。
于是他冷笑道:“朕信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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